废太子胤礽在咸安宫嘶吼“老四窃据神器,其子皆妖孽”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紫禁城上空,连夜滚过各王府的朱红院墙。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被夜风卷得微微晃动,胤禛坐在紫檀椅上,指尖捏着一枚冰凉的青玉扳指,指节泛白,却面无表情——这平静下的暗流,比暴怒更让人胆寒。
“皇上砸了茶盏,”苏培盛躬着身,声音发颤,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当即命太医院院判去咸安宫诊视,还封了宫门,严查所有伺候的人。奴才听宫里的人说,皇上一夜没睡,龙颜震怒,连李德全说话都不敢大声。”
胤禛缓缓睁开眼,眸色深如寒潭:“老八倒是会借刀杀人。”废太子疯与不疯,这番话都够让朝野震动——康熙最忌“僭越”二字,而“妖孽”之说,更是戳中帝王对“祥瑞”的敏感神经。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漆黑的夜空,秋雨将至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袍角微动:“明日朝会,有的闹了。”
次日清晨,乾清门的汉白玉石阶上沾着露水,却压不住殿内的凝重。康熙帝坐在龙椅上,玄色龙袍衬得他脸色愈发铁青,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一夜未眠的疲惫,全化作了帝王的威压。
“咸安宫之事,诸位都听说了?”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众臣心上,“胤礽幽禁多年,竟说出这等亵渎祖宗、诅咒社稷的话!是真疯,还是有人借他的口,搅乱朝局?”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胤禩率先出列,躬身道:“皇阿玛息怒。二哥神智昏乱,所言当不得真。只是此事若传开,恐动摇人心,儿臣以为,当严密封锁消息,护四哥清誉。”他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动摇人心”,暗将脏水往胤禛身上引。
“八哥这话不对!”胤祥猛地踏出一步,声音洪亮如钟,“清者自清!四哥为国操劳,子嗣繁茂是天佑大清,岂容疯话诋毁?该查的是背后是谁挑唆,让废太子说出这等话来!”他的目光扫过胤禩,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利。
胤禟懒洋洋地晃出列,折扇轻敲掌心:“可不是嘛,有些人自己府里冷冷清清,就见不得四哥府里热闹。废太子早不疯晚不疯,偏在四哥添了龙凤胎后疯,这巧劲儿,啧啧……”
胤?更是直接,粗声粗气地说:“皇阿玛!谁要是敢欺负我那几个侄儿侄女,我第一个不答应!弘昉长得跟皇玛法一个模子,昭玥像德妃母,这是祥瑞,不是妖孽!”
几位皇子态度鲜明,瞬间将胤禩的小心思戳破。康熙看着台下,目光在胤禛脸上停留片刻——他始终站在原地,神色沉静,既不辩解,也不激动,倒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帝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沉声道:“传朕旨意,彻查咸安宫!所有与胤礽接触过的人,都给朕审!另外,查八贝勒府、直郡王府近日往来之人,若有异动,先拿后奏!”
退朝后,胤禛直奔永和宫。德妃早已在廊下等候,见到他,连忙拉着他的手,指尖冰凉:“老四,你皇阿玛没为难你吧?胤礽那混帐东西,怎么敢说那样的话!”
“母妃放心,”胤禛扶她坐下,语气沉稳,“皇阿玛圣明,知道是有人背后捣鬼。方才朝会上,已下旨彻查八弟府和直郡王府。”
德妃这才松了口气,眼眶却红了:“苦了玉儿和孩子们,平白受这污蔑。弘昉和昭玥还那么小,要是听到这些话……”
“母妃别担心,”胤禛打断她,“儿子已加派了护卫,府里上下都守口如瓶,不会让孩子们知道。玉儿她……也很镇定。”
此刻的雍亲王府,明玉正抱着昭敏坐在窗边,窗外飘起了细雨,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轻轻拍着昭敏的背,清冽的异香在室内缓缓流转,安抚着怀中的孩子。富察·明轩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妹妹,外面的流言……”
“哥哥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了。”明玉抬头,眼中没有慌乱,只有一丝冷意,“王爷在朝中有兄弟们支持,皇阿玛圣明,这些流言成不了气候。倒是哥哥,在御前当差,更要谨慎,别被此事牵连。”
明轩看着妹妹沉静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酸楚:“你放心,我会小心。只是……那些人连孩子都不放过,实在可恶。”
“他们越是急,越是说明他们慌了。”明玉轻轻抚摸昭玥的脸颊,小丫头睡得正香,唇角还带着笑意,“我们只要稳住,就是对王爷最好的支持。”
康熙的彻查雷厉风行。粘杆处的暗卫如同鬼魅,一夜之间便将咸安宫伺候的太监宫女抓了大半,那名与八爷府往来的采买太监,在狱中“畏罪自尽”,死前没留下任何口供;宗人府康亲王杰书亲自带人去了直郡王府,将胤禔训斥一顿,严禁他再与外界联系;八爷府外,也多了些“闲逛”的侍卫,明着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朝堂上的风向很快转变。原本观望的臣子见康熙态度鲜明,纷纷向胤禛示好——有人上奏称赞他“鞠躬尽瘁,为国操劳”,有人夸赞他的孩子“天资聪颖,乃大清之福”。胤禩一党见势不妙,也收敛了动作,何焯等人闭门不出,再不敢散播流言。
这场由废太子疯癫引发的风波,看似凶险,却成了胤禛的“试金石”——既展现了他在朝中的人脉与支持,也让康熙看到了他的沉稳与气度。苏培盛将这些消息禀报给胤禛时,语气里满是欣喜:“主子,如今朝野上下都知主子清白,八爷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胤禛却没那么乐观,他翻看着太医院呈上的诊断文书——上面写着“废太子忧思成疾,神智失常,所言皆呓语”,盖着太医院的大红印玺。他手指拂过“神智失常”四字,眉头微蹙:“结束得太快了。”像是有人刻意收尾,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也不让背后的人彻底暴露。
秋雨还在下,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苏培盛又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纸张粗糙,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匆忙中写就:“疯病已定,然‘妖孽’二字,已入帝心。防其秋后算账,另辟蹊径。慎之!”
胤禛捏紧短笺,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将纸戳破。“已入帝心”——康熙表面上不信疯话,心底是否真的对弘晖他们酷肖先人的容貌产生了忌惮?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或许今日的“信任”,只是暂时的权衡。
而“另辟蹊径”四个字,更是让他心头一沉。老八他们没能借废太子扳倒他,下一步会从哪里下手?是他手中的权力,还是府中的孩子?或是……明玉身上那特殊的“凤魂”之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得窗棂“啪啪”作响。胤禛望着夜色,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场权力的棋局,远未结束。暗处的对手,或许正在酝酿一场更隐蔽、更致命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