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容劝慰说:“永珍,别说气话,自己的孩子,哪能说不管,就真的不管啊!”
走在最前面的林国喜说:“对!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了,怎么说你也是他妈,你不管他,那他以后得成什么样子?你看他爷爷奶奶、他爸、他叔伯, 都是什么样的人,你总不希望他将来也成那样吧?”
黄永珍本就没有凉透的心,开始发热了,她忙说:“我这个人大半辈子都糊里糊涂的,什么都搞不懂。我也是不想看他,走上他们那几个人的老路,可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你们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啊?”
林国喜说:“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人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又说‘树小扶直易, 树大扳直难! ’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他现在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如同一棵小树苗,正是还能扳过来的时候,年纪再大点儿,恐怕就真的教不好了!你只要狠下心来管,他就是再弯,也不可能扳不过来的! ”
鲁明华紧跟着在后面来了个趁热打铁,她说:“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你要下定决心管教他,就要坚定立场,不能一时松,一时紧,那样,他肯定会钻空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
冯巧说:“对,你要是狠下心来,约束他个一年半载,这孩子肯定就能扳过来了!以后不管是留在家里,跟你一起干农活;还是出去学门什么手艺,将来养家糊口,顶门立户,你都不用愁了啊! 他就算现在怪你狠心,等他长大懂事了,他还要谢谢你呢;你要是不管他,他现在是自由自在的快活,但上了年纪,他肯定会怪你,说你这个当妈的没尽到责任!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黄永珍听的连连点头, 一叠声的说:“是,是这个道理!”她以前没怎么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以为他们就算不是黄桂华说的那样,当他们赵家人为仇敌,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时间,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这些人不但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人落井下石,反而对她们这么关心,这么照顾。
这个时候,黄永珍母女和陈春容,有一个共同的心声:“真不知道黄桂华为什么要那么说?这分明就是一群好人啊!明明是他们自己太坏了,人家在躲着他们走,还说人家仇视他们!这不是屎壳郎看谁都碍眼吗!”
大家一边走,一边说话, 眼看就要分路了,黄永珍抓紧时间,进一步讨教,说:“你们说的我听明白了,但是到底要怎么做呢? 你们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鲁明华停在原地,回头看着黄永珍,认真的说:“首先不要让他整天待在屋里看电视、睡觉,这样时间久了,人就废了,你必须让他出来参加劳动!
这不马上就要麦收了,让他出去割麦子,他要实在不愿意去,至少可以做饭吧?把家里的家务活给干了,你们在外面不也轻松些吗?要我说,他一个男孩子就应该在外面干,家里的活,让琼英去干不就可以了吗?是不是?这么大的男孩子,应该懂事了!”
林国喜沉声说:“你不要想着喊不动他,就不管他,然后自己就去把所有的活都给干掉。我告诉你,你这样只会是害了他!他要不听话,你就揍他,揍了还是不听,那就是你下手太轻了!人家不都说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孩子不听话,就是打的少了!”
鲁明华说:“你这话也不对,不能太着急!这孩子以前都没挨过打,更没干过活,在爷爷奶奶面前,宠得跟眼珠子似的!现在突然叫他干活,肯定不情愿啊,闹情绪、想反抗,这些肯定是有的!……”
林国喜很不赞成这种说法,截断她的话,语气强硬的说:“他闹情绪,你就打,打到他没有情绪为止!我这话有什么问题?十二三岁都管不了,二十二三岁,三十二三岁还管得了啊?那不就是第二个赵大民了吗?你想看到他成为那个样子吗?”
黄永珍连连点头,一叠声的说:“我不想他成为他爸,他爷爷那样的人! 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令黄永珍万万没想到的是,赵家宝早就给她们准备好了下马威。
她和陈春容,赵琼英到家时,看见院门紧闭,这个情况倒也不算反常。但是,任凭三个人怎么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黄永珍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
这下几个人着急了,担心是不是赵家宝在屋里出了什么事?黄永珍急得团团转,赵琼英说:“妈,你别着急,我去借个梯子来,从墙上翻进去看看。”
梯子很快借来了,没想到赵琼英刚攀上墙头,里面就传来了赵家宝的怒喝:“你干什么?你个赔钱货敢爬进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你们现在跟这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怎么还好意思腆着脸进来住?真是不要脸!”
赵琼英又气又吓,差点从墙上滚下来。她哆哆嗦嗦的从梯子上下来,陈春容赶紧上去扶住她。黄永珍这下是气狠了,她三两下爬上梯子,站在院墙上,把梯子顺过去,顺着梯子连溜带滑的“哧溜”一声就落到了地上,还没顾得上去打开院门放两人进来,一转身先对上了紧握着拳头,向自己扑过来的赵家宝。
黄永珍本来就在气头上,再被这么挑衅,顿时怒火中烧。她一个闪身,抄起院墙边的扁担,就迎着赵家宝冲了上去,嘴里同时大声吼道:“你个短命的狗东西,敢说老子跟这个家没关系?你爷爷,你奶奶,你爸都不敢这么说,你是不想跟老子住在一起是吧?那你就自己滚出去啊!滚啊! 滚啊!你不是叫试试吗?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滚!”
陈春容和赵琼英,只听见屋里“稀里哗啦”,东西倒地的声音,和黄永珍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以及赵家宝鬼哭狼嚎的痛呼声。
好一会儿,黄永珍才来打开院门,把两人让进去。灯一开,就见赵家宝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看见三人向他走过来,吓得蜷缩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逃跑要紧!于是,猛的一下子跳起来,冲进自己的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回到自己的屋里,赵家宝瞬间就有了安全感,扯着嗓子叫嚣道:“老子不怕你们几个赔钱货,早晚有一天把你们全都赶出去!都离婚了,还赖在家里不走,真不要逼脸!”
三个人面面相觑,黄永珍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她不禁有些灰心丧气了。刚刚在路上还想着,怎么跟儿子搞好关系,怎么把他教育好?结果,才一转眼, 这个儿子就让她认清了现实,她们之间仿佛不是血缘至亲,而是天敌!但转念间,她又想到林国喜说的话,只得咬咬牙给自己打气:“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他才十二三岁,我一定能把他管教好的,一定能!”
陈春容说:“永珍,别着急,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教!别把自己的身体给气坏了!”
赵琼英也说:“妈,你别生气,跟容姨去屋里坐着歇会儿;我把梯子给人家还回去,就回来煮饭!”
赵家宝的话,提醒了陈春容,她的确该走了!原来还想着赵家这么多的麦子要收,赵家宝也干不了什么活,就黄永珍母女,一定忙不过来,等到农忙以后再走。可现在,黄永珍能押着赵家宝,多干点活也是好的,而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赵家宝更加气不顺,增加矛盾不说,还影响黄永珍对他的教育。
打定了主意,陈春容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林家。她想:“去问问鲁老师,现在能不能安排菊英和梦英去云省?只有看她们两个安全的离开了,我才能够放心啊;还有,就是这几次鲁老师和巧妹子,都说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那他们,是不是对我们有了别的什么安排?我今天就问问,要真的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倒是件好事,能跟着他们这些人做事,我们也踏实些!”
结果去的时候,林家四口正准备吃饭呢,都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吃。陈春容开始还推辞,但到底盛情难却,最后也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 。林家饭桌上的氛围向来随性自在,陈春容的加入,也没有显得多突兀,大家同样是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鲁明华问:“陈姐,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还是哪里不舒服啊?”
陈春容说了昨天晚上,到家后发生的事情,然后说:“我原来的想法是,那么多麦子他们母女两个收不过来,赵家宝又是个不干活的,我想着帮她们把麦子收了再走!但是这么一闹,我感觉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何况昨天你们也说了,让永珍押着他一起干活,那应该也差不多能忙得过来。所以,我就想来问问,我和两个孩子是不是可以去云省了?”
听了陈春容的想法,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在他们的想象里,现在陈春容留在赵家的作用,可比离开赵家要大的太多。
鲁明华想了想说:“陈姐,是这样的,你们原来说去摆个小吃摊,我们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是也不能一直摆小吃摊,是吧?那生意肯定是要越做越大的,生意做大了,账目就必须弄清楚,是不是?所以,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就开始跟着我爸学算盘、记账了!学好了,将来开店做生意,让她们算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学得拦中半腰的,你要带她们走,那不是就半途而废了吗?”
陈春容听了鲁明华的话,又喜又忧。喜的是两个女儿遇到了贵人,还能学本事;忧的也是遇到了贵人,欠了这么重的人情,该怎么还?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说:“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替我们母女几个想得这么周到!就是,我们,我们欠下你们这么大的人情,要怎么,怎么才能报答你们啊?”
鲁明华笑着说:“你别客气,我说了,我们以后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呢,就怕你们不愿意!”
陈春容喜出望外,赶紧说道:“有机会能跟你们一起做事,哪里会不愿意?我们是巴不得呢!你们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你们对我们母女三个的恩情,我们就是用一辈子来还,都还不完!所以,你们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情交给我们,我们肯定都会尽心尽力的往好了去做!绝对不会推三阻四,更不会拖泥带水!”
鲁明华跟林国喜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国喜点点头。鲁明华说:“我们的计划是,两个孩子把珠算学好了,你们也别去云城了,就去蓉城摆小吃摊吧。等习惯了那边吃客的口味和喜好,你们也在那边待习惯了,生意也就越做越顺手了,是不是?我们呢?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就打算在那边开个饭馆儿,交给你们去经营,到时候你看着店,两个闺女管账,你看怎么样?”
陈春容庆幸她早已放下了碗筷,不然这下非喷出一口饭来不可。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开一个饭馆?那得多少钱啊?陈春容想:“我们的小吃摊生意再好,不到一年时间,也赚不了多少钱啊!那意思就是说,这个钱是他们几家在出,而我们母女,只是去帮他们看着!就相当于以前那些大户人家请的掌柜!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