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湖,水玲珑宫。
外界仙境的灵秀与喧嚣,被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宫内,唯有永恒的静谧与流淌的水之道韵。水波不兴的湖面倒映着宫殿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水汽与淡淡的馨香。
水清漓与默王妃的身影,自幕天阁石像室归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殿深处的水榭之中。方才在诺亚方舟内颁布规则、震慑“火种”所带来的那一丝冰冷的威严,在踏入这片独属于他们的静谧天地时,便已悄然消散。
水清漓径直走向静水湖畔他常坐的那方青石,拂衣坐下,冰蓝色的眼眸缓缓阖上,周身气息与浩瀚的湖心本源融为一体,仿佛瞬间便沉入了无边的静水大道之中,外界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
默却没有立刻入定或休息。她缓步走到水清漓身侧,并未打扰他的静修,只是静静地站着,狐狸眼望着平滑如镜的湖面,眸光流转,似乎仍在思索着方才诺亚方舟内的事宜。
颁布规则,确立秩序,掌控火种……这一切,看似是计划的收尾,但在默的心中,却隐隐觉得,这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更大、更深远布局的……序章。
沉默了片刻,默忽然转过身,面向静坐中的水清漓。她并未提高音量,声音轻柔得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清晰地在这片静谧的空间中响起:
“清漓。”
水清漓冰封般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已彻底沉入悟道之境。
但默知道,他听得到。他的心神,无处不在。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继续用那轻柔却笃定的语气说道:
“我若说……”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强调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
“……这诺亚方舟计划,包括保存火种、制定规则、乃至未来的引导……其实……”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锐利。
“……只是一个过渡。”
“一个……权宜之计。”
水清漓依旧静坐,周身气息沉静如渊。
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躯,看到了那隐藏在静水本源之下、执掌着毁灭与创造终极权柄的……幕天阁的缩影。她口中的“你们”,所指的,绝非寻常仙子,而是……那十位屹立于仙境乃至宇宙法则巅峰的……法相!
世王、水清漓、银尘、雾孀、震、银翎、八风、薇楚箬、星尘、武神凌!
这十位存在,代表的,是构成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十种终极力量!是秩序的制定者,也是毁灭的化身!
默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野心的光芒,但很快又化为一种全然的、基于理性与忠诚的……谋划。
“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她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是为了……在新纪元来临之后……”
“让你们……”
“……重新成为那个世界的……主宰。”
“彻彻底底的……主宰。”
说完这番话,默停了下来,狐狸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水清漓,静静地……等待着。
她这不是在汇报,也不是在请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许多事情,心意相通,无需多言。她此刻的询问,更像是一种……探讨,一种……确认。她想听听,对于这个她心中隐约成型的、更为宏大的“后续计划”,她的夫君,静水之主,幕天阁二阶法相,是……何种想法?
是觉得她野心太大?是多此一举?还是……正中下怀?
是将人类火种视为需要“教化”的“子民”?还是视为可以“利用”的“工具”?亦或是……根本不屑一顾,认为新纪元应由纯粹的法则自然演化,无需任何“主宰”?
默的心中,有自己的判断和倾向。她认为,经历了旧人类文明的疯狂与自我毁灭,新纪元的世界,需要更强大的、更绝对的“秩序”来引导,以避免重蹈覆辙。而这“秩序”的最佳执掌者,非幕天阁十法相莫属。诺亚方舟内的火种,将是帮助法相们在新世界建立统治、传播法则、重塑文明的……第一批基石与代行者。
但这,终究只是她的“想法”。
她需要知道水清漓的“意思”。
水清漓依旧静坐,仿佛化作了一尊万古不化的冰雕。湖面的倒影在他完美的侧颜上微微晃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就在默以为他不会回应,或者需要更长时间的思考时——
水清漓那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道冰冷、淡漠、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与默许的意念,如同深海中涌起的暗流,清晰地、直接地……回荡在了默的识海深处:
【法则……需有……执掌者。】
【混乱……当止。】
【新序……当立。】
意念简短,甚至有些破碎,却瞬间让默的狐狸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懂了!
完全懂了!
他的意思是:法则需要执掌者(认同需要主宰),混乱应当被终止(否定旧人类的无序),新的秩序应当被建立(赞同重塑世界)!
这……便是默许!是支持!甚至……是期待!
他认同她的看法!认为新纪元需要由他们(幕天阁法相)来主导,建立一种基于本源法则的、绝对有序的新世界!而诺亚方舟计划,正是为此目标服务的……重要一环!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志同道合的喜悦,涌上默的心头。她就知道,她的清漓,与她心意相通!
“我明白了。” 默轻声回应,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绝美的弧度。
有了他的默许,后续的诸多谋划,她便更有底气去推动了。
水清漓不再回应,气息重归沉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意念交流从未发生。
默也心满意足,不再打扰他,转身走向内室,心中已经开始勾勒新纪元降临后,那由静水法则笼罩的、秩序井然的……美好蓝图了。
静水湖畔,重归绝对的宁静。
但一颗关于“主宰新纪元”的种子,已在这对至尊夫妻的心照不宣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