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至高处,幕天阁。
那超越时空的虚无之境中,十尊巨大的石像静静悬浮,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散发出苍茫古老的威严气息。中央那尊最为宏伟、笼罩在朦胧光辉中的石像之上,世王的身影若隐若现,周身流转着执掌毁灭与新生的至高法则意蕴,平静,深邃,不可测度。
在他身侧不远处,那尊通体幽蓝、象征着水之本源的石像之上,水清漓静立如冰雕,冰蓝色的长发垂落,气息清冷孤高,与世王的浩瀚威严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共存。
两位至高存在并未进行任何形式的言语交流,甚至连神念的传递都微不可察。到了他们这等境界,许多信息的互通,早已超越了言语与神念的范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对法则共鸣与彼此心性了解的“意会”。
就在方才,水清漓那冰封般的心湖之中,极其细微地荡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那是源自他与默之间本命羁绊的感应,传递来了水玲珑宫水榭之中,默与花翎那一番关于“小秘密败露”后的对话与情绪波动。虽不清晰,但那种“秘密被撞破”的尴尬、懊恼、分析、以及最后破罐子破摔般的释然与狡黠,却如同水面的倒影,模糊却真切地映照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世王那笼罩在光辉中的意志,也仿佛接收到了来自花翎心绪的细微反馈,感知到了那份相似的窘迫、恍然、以及一丝带着羞赧的安心。
两道至高无上的意志,在这片虚无中,无声地交汇了一瞬。
没有言语,没有评判,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旋即,世王那平静无波、仿佛蕴含宇宙生灭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人性化”的玩味笑意,在这片法则交织的虚空中悄然响起,并非说给任何人听,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慨:
“看来……她俩倒也不笨。”
他的声音依旧恢弘平静,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却让周遭冰冷的法则都仿佛柔和了一瞬。
“还知道……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依旧望着无尽的虚无,没有任何动作,但周身那清冷的气息,似乎也因这句感慨而微微荡漾了一下,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他并未回应,但沉默本身,便是一种默认。
世王的光辉微微流转,继续以那种带着淡淡揶揄的语气说道:
“小妹倒是……了解你我。”
“小妹”二字,自然是指默。这句“了解你我”,含义深远。既指默猜到了世王会“告密”给水清漓,也指她精准地判断出了他们两位对于此事的态度——并非恼怒,而是……一种带着纵容的默许。
她了解水清漓的性子,知道他虽外表冰冷,但内心对她有着极深的包容,只要不触及原则底线,对于她这些“小动作”,多半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心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用。
她也了解世王,知道这位兄长看似超然物外、威严莫测,但对花翎、对她,实则有着一份不轻易表露的宽厚与回护。世王点破此事,与其说是“告密”,不如说是一种带着恶趣味的“提醒”,甚至可能还隐含着一丝“你看,不止你一个人有此待遇”的微妙平衡心理。
默的这份“了解”,源于长久以来的相处与敏锐的洞察力。她准确地把握住了两位至高存在那深藏于威严之下的、一丝对于亲近之人的特殊“柔软”。
世王说完这句,周围再次陷入寂静。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却在两位至高存在之间流淌。
他们都清楚,默与花翎往他们本源空间里塞东西的行为,看似“胡闹”,甚至有些“僭越”的嫌疑,但其背后所蕴含的心意,却沉重而真挚。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为最重要的人多准备一条后路、多积攒一分底气的守护欲。这种行为,笨拙,直接,甚至有些……可爱。
以他们的实力,这世间能让他们陷入需要动用“后备隐藏能源”的绝境,几乎不存在。但这份心意,这份“万一”的考量,却比任何珍宝都更加珍贵。
他们默许了这种行为,纵容了这种“小动作”,甚至……在发现之后,心中涌起的,并非被冒犯的不悦,而是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感触。仿佛万年冰封的孤峰上,悄然绽放了一朵不畏严寒的小花,虽微不足道,却带来了生机与色彩。
水清漓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片几乎塞满他本源水空间的、熠熠生辉的仙力珍珠海。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丝极淡的涟漪再次荡漾开来。他忽然觉得,那片空间,似乎……也不再那么空旷寂寥了。
世王的光辉,也似乎更加温润了几分。他想起了花翎那些精心培育、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各种治愈特性的“生灵源种”。虽然属性略显繁杂,扰动了空间法则,但那份希望他“万无一失”的心意,却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那承载毁灭与新生的浩瀚心湖。
“由她们去吧。”世王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种超然的纵容。
水清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无需再多言。
两位至高存在再次将意志投向那维系诸界平衡的无尽法则之中,继续着他们永恒的职责。幕天阁内,重归那恢弘而冰冷的寂静。
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却有一种名为“羁绊”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流淌着,连接着这至高的虚无与那遥远的静水湖畔、花蕾堡中。
水玲珑宫水榭内,刚刚“分析”完局势、达成“共识”的默与花翎,自然不会知道她们那点“小心思”早已被“当事人”洞悉并“讨论”过了。两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下次“储备”该选什么“品种”才能更“隐蔽”、更“有效”……
阳光透过水榭的琉璃顶,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明媚。
或许,真正的“对策”,从来都不是如何更好地“隐藏”,而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许”与“珍惜”。这份源于至深情感的、略带“笨拙”的守护,便是这漫长仙途中最动人的风景,也是两位至高存在愿意纵容的最大理由。
世王说得对,她们确实不笨。而她们所了解的,也正是这份深藏于威严之下的、独属于她们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