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总部地下三层,安保等级最高的“静默区”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高效过滤系统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金属、电子元件和某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臭氧味道。厚重的铅合金门隔绝了外界一切信号,惨白的无影灯将冰冷的实验台照得纤毫毕现。
实验台上,那块从万家福超市墙角捡回来的金属碎片,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高强度能量约束力场中。碎片表面,那些被幽垠粒子深度腐蚀出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扭曲凹痕,在强光下显得愈发狰狞诡异。凹痕深处,残留的幽绿色暗芒如同活物般微弱地脉动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陈星站在实验台前,头发乱得像鸡窝,眼下的黑眼圈浓重得如同烟熏妆。他穿着一件沾着不明污渍的白大褂,手指在悬浮于碎片上方的全息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操作着,嘴里念念有词:
“能量场稳定……约束力场强度Gamma级……扫描光束聚焦……光谱分析启动……粒子捕捉器就位……好了宝贝儿,让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变的……”
全息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刷过。高倍显微图像被层层放大,幽垠粒子残留的腐蚀轨迹如同丑陋的伤疤,被清晰地剖析出来。旁边分屏上,复杂的光谱图谱不断跳动,试图解析其构成和能量特征。更令人心悸的是,碎片边缘,那个被侵蚀得只剩下小半的“L&c”厂标,在超高分辨率下无所遁形,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带着无声的嘲讽。
陆沉舟站在观察窗前,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身姿依旧挺拔,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特制玻璃,紧紧锁定着那块碎片,以及碎片上那个刺眼的残缺标识。超市里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再次袭来,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一手建立的、代表着尖端科技与商业秩序的陆氏帝国,其核心标识,竟然烙印在了一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诅咒碎片上?荒谬!讽刺!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样?”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珠砸在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星猛地一哆嗦,差点把悬浮控制面板戳歪。他咽了口唾沫,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转过身,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种发现重大秘密的亢奋,眼神却无比凝重:
“陆总,结果……出来了。有点……炸裂。”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全息屏幕上的分析结果:
“第一,**材质确认**。碎片的基础合金成分,与陆氏集团精密仪器制造三厂去年第三季度生产的‘Lc-7型高精度传感器外壳’完全吻合。该型号主要用于……(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主要用于集团旗下医疗设备公司生产的高端生命体征监护仪的核心部件。”
生命体征监护仪?陆沉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种设备,监控的是心跳、呼吸、脑电波……最贴近生命本源的数据!
“第二,**污染源分析**。”陈星指向光谱图上一道剧烈波动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能量峰,“超高浓度的‘幽垠粒子’残留!其能量特征、腐蚀特性,与之前城东数据中心邪阵、张明身上的致命蚀刻、以及异管司数据库记录的‘秽心’样本,高度同源!可以确定,是同一种东西!而且这块碎片上的残留浓度……高得离谱!像是一个……泄露点?或者接触核心污染源的‘载体’?”
泄露点?载体?陆沉舟的指尖在大衣口袋里微微收紧。
“第三,也是最……邪门的。”陈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放大了碎片表面那些扭曲凹痕的显微图像,“这些凹痕……不是单纯的物理腐蚀!我们尝试用高能激光进行反向能量轨迹模拟……结果发现……”
全息屏幕上,复杂的能量流线被勾勒出来,那些看似杂乱的凹痕,在能量流的模拟下,竟然隐隐组合、连接,形成了一个残缺的、但结构极其诡异玄奥的**立体符文**的一部分!
“这……这是一种**蚀刻型诅咒符文的载体**!”陈星的声音都有些变调,“虽然残缺严重,但基本结构能对上异管司古籍档案里记载的几种顶级恶咒!它的作用……很可能是**放大和定向引导幽垠粒子侵蚀**!换句话说,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微型的一次性‘诅咒发射器’!”
他调出另一张对比图,上面是张明尸体上那完整的、幽绿发黑的蚀刻图案:“看!张明胸口那个完整的蚀刻诅咒,其核心符文的能量流动模式,和这块碎片上的残缺部分,有超过70%的相似性!就像……一个是成品炸弹,一个是炸弹的预制破片!”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嗡鸣声。
陆沉舟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利刃,在那块散发着不祥的碎片和全息屏幕上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结论之间缓缓移动。自家工厂生产的精密传感器外壳,被改造成了承载致命幽垠粒子和诅咒符文的容器,出现在闹鬼的超市,指向张明的离奇死亡……一条冰冷、恶毒、直指陆氏心脏的阴谋链条,已然清晰!
“源头。”陆沉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查!传感器外壳的生产批次!原材料来源!加工流程!所有经手人!从熔炼炉到成品出库的每一个环节!我要知道,这块‘诅咒碎片’,是怎么披着陆氏的皮,从我的工厂里流出去的!”
“是!陆总!”陈星立刻应道,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开始调取工厂的加密生产数据流,“给我点时间,我挖地三尺也把它找出来!”
**陆氏集团顶层,总裁专属休息室。**
厚重的窗帘拉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舒缓的钢琴曲在背景中流淌。这本该是放松休憩的场所,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学术氛围?
陆沉舟换下了大衣,穿着熨帖的深灰色羊绒衫,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却依旧挺拔。他面前的小圆几上,摊开着一本线装古籍的复刻本——《至阳玄魄体初解及蕴养法门》,纸张泛黄,墨迹古朴。旁边还放着一小碟特制的朱砂墨,几支全新的狼毫毛笔,以及一沓裁剪整齐、散发着淡淡檀香气的黄色符纸。
姜眠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一支小巧的玉杆毛笔,正对着自己面前摊开的一张空白符纸比比划划。她换下了白天那身风衣,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散在额前,看起来像个逃课的大学生。
“……所以呢,画符呢,讲究‘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姜眠用笔杆轻轻敲着符纸,一副老师傅带徒弟的口吻,“心念最重要!要集中精神,把你体内那股‘劲儿’——就是你那宝贵的至阳玄魄体的气,通过意念引导到笔尖上,注入朱砂墨里,再落到符纸上,一气呵成!懂了吗?”
陆沉舟的目光从古籍上抬起,落在姜眠那副煞有介事的侧脸上。超市碎片带来的冰冷和杀意,在进入这个空间后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他端起手边的骨瓷咖啡杯,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放下杯子,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支崭新的狼毫笔,蘸了蘸碟子里殷红的朱砂墨。
“具体步骤?”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询问一份商业合同的执行细节。
“步骤?”姜眠眨眨眼,“很简单啊!看好!”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手中的笔和面前的符纸。手腕悬空,笔走龙蛇!动作流畅而迅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嗤——!
朱红色的墨线随着她的笔尖在符纸上飞快地游走、转折、勾勒!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玄门法力波动从她笔尖逸散开来!
仅仅三息!
一张结构繁复、笔锋凌厉、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驱邪护身符”便跃然纸上!符成瞬间,纸面上的朱砂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微光流转!
“喏,就这样!”姜眠放下笔,拿起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符箓,得意地在陆沉舟面前晃了晃,“帅不帅?”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那张符箓,又落回自己手中的新毛笔和空白的符纸。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姜眠那看似简单实则玄乎的讲解。然后,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沉静下来,握笔的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拇指压食指,中指抵笔杆,无名指和小指自然弯曲。
他蘸满了朱砂墨,笔尖悬停在符纸上方约一寸之处。他闭上眼,似乎在努力感应体内那股庞大却难以捉摸的至阳之气。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冷峻的侧脸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轮廓分明。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锐利而专注。手腕沉稳地落下!
笔尖触及符纸!
嗤……
第一笔落下!朱砂色的线条在黄色的符纸上延伸……
陆沉舟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感觉……不对!
体内的至阳之气,在他意念的强行引导下,如同被唤醒的岩浆!那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炽热、太过狂暴!与他手中那支需要精细控制力道的毛笔,形成了极致的矛盾!
他想让笔下的线条圆润流畅,如同姜眠那般充满道韵。但那股狂暴的阳气却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他意念的精细操控!它蛮横地、汹涌地、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手臂,冲向笔杆,灌注笔尖!
嗡!!!
他手中的狼毫笔杆猛地一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笔尖下的朱砂墨线瞬间失控!
不再是圆润流畅的符文笔画!而是变得……狂野、粗粝、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如同被高压电流击穿,又像是烧红的烙铁在纸上肆意灼烧!
朱砂墨在狂暴阳气的裹挟下,在符纸上疯狂地蔓延、炸开!形成一道道扭曲、焦灼、边缘带着细小金色火星的怪异痕迹!完全偏离了任何已知符箓的结构!
噗!
一声轻响!
那承载着狂暴阳气的狼毫笔,笔尖的毫毛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瞬间焦黑、碳化、然后化作一小撮飞灰飘散!
而那张承载着陆沉舟“处女作”的黄色符纸……
轰!!!
在笔尖碳化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点燃!整张符纸猛地爆燃起来!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散发着刺目金红色光芒、带着恐怖高温的烈焰!
仅仅一个眨眼!
符纸连同上面那狂野焦灼的“鬼画符”,就在陆沉舟和姜眠的注视下,被那金红色的至阳之火彻底吞噬,烧成了……一小撮闪烁着点点金芒的、无比纯净的白色灰烬!连一丝青烟都没冒出来!
整个过程,从落笔到符纸烧成灰烬,不超过五秒。
陆沉舟:“……”
他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僵硬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桌面,以及那支只剩下光秃秃笔杆的狼毫。那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于……“懵”的表情?嘴角似乎还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姜眠张着嘴,手里还捏着自己那张成功的护身符,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她看看桌上那撮纯净的白灰,又看看陆沉舟手里那根秃笔杆,再抬头看看陆沉舟那张写满了“这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冰山脸……
“噗……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姜眠终于没忍住,抱着肚子在地毯上笑得打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的天!陆总!您这不是画符……您这是……这是给符纸执行火葬啊!还是最高规格的纯阳焚化炉!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碳基生命根本承受不住您的爱啊!”
陆沉舟的脸色,在姜眠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他默默放下那根秃笔杆,看着桌上那撮纯净的、还带着点点金芒的白灰,眼神复杂难明。挫败感?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体内那股恐怖力量的……全新认知?这力量,似乎并不适合“画”这种精细活?
就在这时——
叮铃铃!
陆沉舟放在圆几上的私人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铭”的名字。
陆沉舟迅速收敛心神,拿起手机接通,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沉稳:“说。”
电话那头,陈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清晰地传来:
“陆总!陈星那边有重大发现!关于那块金属碎片的生产源头!查到了!传感器外壳的原材料——那批特种合金锭,采购订单的最终审批签字人……是张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