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钟粹宫后,佟佳舒舒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举手投足间尽显往日的淡然,像是坤宁宫的那场密谈从未发生,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涟漪。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内心宛如一锅沸水,正以一种无法抑制的态势剧烈地翻腾着。
她不动声色地吩咐梅香:“梅香,去打盆热水,我擦擦脸。” 梅香应声退下。
房门悄然合上,屋内瞬间静谧,静得只能听见她因紧张焦虑而愈发急促的心跳声。她目光空洞地望向被宫墙切割成四角的天空,思绪如脱缰野马肆意驰骋。如何不着痕迹地挑起钮钴禄桑宁和叶赫那拉婉仪之间的矛盾,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难题。
不多时,梅香轻手轻脚地将热水端了回来,打破了这份寂静:“格格,时候可不早啦,您先梳洗吧。”佟佳舒舒这才如梦初醒般急急收回思绪,眼神中还残留着几分恍惚,任由梅香拿起温热的帕子,轻轻为自己擦拭着脸。
梳洗过后,佟佳舒舒慵懒地躺在床上,今日却是轮到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如何布这一局,仔细分析着两人的性格:桑宁性子直爽,受不得委屈;婉仪自尊心强,最忌被人轻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轻敲,一个个计策在脑海中闪过又被推翻。
时间在舒舒的沉思中悄然流逝,梅香原本在脚踏上睡得正香,却被那 “咚咚” 的敲击声隐隐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抬眼望去,只见自家格格还未入眠,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似在思索着什么。于是,她小声问道:“主子您还不休息啊,要饮水吗,奴婢给您拿来。”说罢,便挣扎着从脚踏上起身,准备去端水。
梅香轻手轻脚地掌起灯,昏黄的灯光在屋内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有些虚幻。她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佟佳舒舒面前。佟佳舒舒接过茶盏,浅饮一口,茶水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却未能驱散她心中的焦虑。她轻声吩咐道:“刚好口渴了,还好有你,现下快去睡吧。”
梅香听话地吹灭烛火,屋内瞬间变得愈发昏暗,黑暗如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佟佳舒舒依旧沉浸在这场复杂的谋划之中,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那个堪称完美的计划。直到深夜,疲惫终于将她拖入梦乡。在梦中,她仍在那个无形的迷宫里徘徊,寻找着完美的计划。
翌日,钟粹宫的教习照常进行。圆姐和桑宁专注认真地学习礼仪,其他秀女也不敢懈怠。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下,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几日后,宫中传来皇后要举办赏花宴的消息。御花园在能工巧匠的打理下已是花团锦簇,亭台楼阁也装点一新。各宫福晋纷纷收到邀请,整个后宫都沉浸在期待之中。
钟粹宫内,一众秀女们刚刚卸下一上午繁重训练的疲惫,正稍作休息。唐嬷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今日宫里举办赏花宴,皇后主子仁慈,特许你们也去赏花宴见见世面。但切记,你们都是留牌子的秀女,若在宴会上失仪,耽误的是一辈子的前程。”
秀女们听了唐嬷嬷的话,原本因放假而生出的轻松愉悦之情,瞬间消散了几分。
佟佳舒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叶赫那拉婉仪和钮钴禄桑宁。叶赫那拉婉仪正轻抚着自己的衣角,神色高傲却又带着些许期待;桑宁则与圆姐低声交谈,脸上洋溢满满的好奇。
很快,秀女们各自回房稍作整理,便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御花园。一踏入御花园,众人便被眼前的美景与热闹景象所吸引。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各宫福晋们身着华丽服饰,宛如一朵朵盛开在花丛中的牡丹,谈笑风生。
佟佳舒舒一边佯装欣赏花朵,一边悄悄向梅香使了个眼色。梅香心领神会,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花园中的美景和人群吸引,偷偷溜出了花园。
梅香轻车熟路地来到叶赫那拉婉仪的住处,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内寂静无声。她快步走到叶赫那拉婉仪平日放置贵重物品的柜子前,按照佟佳舒舒所描述的位置,顺利找到了那个精美的匣子。
打开匣子,那块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不凡。梅香不敢耽搁,迅速拿起玉佩,关上匣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匆匆赶往钮钴禄桑宁的住处。
此时的御花园中,赏花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皇后端坐主位,仪态万方。宫女们穿梭其间奉上茶点,花香与茶香在空气中交织。
在这一片热闹之中,马佳庶妃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得意与炫耀之色。她微微侧头,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皇后身上,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听闻承祜阿哥近来身子欠佳,您必定忧心吧。妾身这一胎瞧着多半是个阿哥,若能给承祜添个弟弟,也是幸事。” 她的声音轻柔,却好似故意要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话里话外,那股子得意劲儿不言而喻。
那拉庶妃听闻,不禁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尖刻地回应道:“马佳庶妃,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想你那承瑞,养到两岁多,不还是没保住吗?如今这一胎能不能养大还得两说。”
皇后并未理会她二人的唇枪舌剑,只是笑着接过身旁侍女手中的茶盏。
马佳庶妃翻了个白眼,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你那承庆,都已经一岁了,连皇阿玛都还不会叫。整日里皱着个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你这一岁的小儿究竟有什么可烦忧的。哼,这宫里的孩子啊,本就脆弱得很,变数实在是太大了。”说罢,她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皇后,那眼神中暗藏的意味,不言而喻。
储秀宫格格(博尔济吉特氏)见此情形,赶忙也跟着添油加醋。她微微皱眉,一脸担忧地说道:“是啊,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宫里的孩子们好像总是被病痛缠身。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一边说着,眼神闪烁不定,不着痕迹地朝着皇后的方向看去,话里藏话。
一旁的兆佳庶妃也趁机附和,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庶妃家的大格格,病症一直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外人会嚼舌根,说皇后娘娘您德行有亏,才使得孩子们屡屡生病呢。”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够了!”皇后冷冷扫视众人,“宫里的孩子生病本是常事,怎就成了本宫的过错?”
“马佳庶妃,你既心系腹中胎儿,就该谨言慎行,多积福报,而不是在此炫耀攀比。那拉庶妃,承庆阿哥尚年幼,说话早晚因人而异,你身为额娘,不思如何悉心教导,却在此搬弄是非,挑拨事端。还有你们,储秀宫格格、兆佳庶妃,本宫自执掌后宫以来,事事公正严明,对你们一视同仁,从未有过丝毫偏袒。若再有人含沙射影,定不轻饶!”
马佳庶妃等人被皇后这一顿严厉斥责,吓得脸色煞白,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然而,在她们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怨愤与不甘,显然,心中对皇后的不满并未就此消散,只是迫于皇后的威严,暂时不敢再表露出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如同一场暴风雨,瞬间打破了赏花宴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使得整个园子蒙上了一层压抑而又沉重的阴影。
而此时,梅香已按照佟佳舒舒的指示,将婉仪珍视的玉佩悄悄藏进了桑宁住处的衣柜夹层。完成任务的梅香匆匆返回御花园,在佟佳舒舒耳边低语:“格格,事办妥了。”
佟佳舒舒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她精心策划的棋局已经布下,只待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