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三,平日里仿佛眷恋着美梦的太阳,今日却出奇地起了个大早,将那第一缕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光线,早早地洒向了京城的大地。
钮钴禄府中,弥漫着离愁别绪的气息。桑宁身着精心挑选的旗装,神色庄重。乌林珠双眼红肿,紧紧拉着桑宁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的儿啊,此去宫中,万事都要小心,额娘在家里日日夜夜都盼着你能平安。”
桑宁看着母亲那憔悴担忧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微微点头,轻声安慰道:“额娘,您别难过了。女儿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和阿玛在家里,也要多保重身体,莫要为女儿太过忧心。”
钮钴禄遏必隆静立一旁,神色仿若凝结的寒霜,凝重得化不开。他双唇紧闭,将千言万语都锁在了齿间,未吐出只言片语。那深邃眼眸中,满是对女儿的担忧与不舍,似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乌林珠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宁儿,宫里的规矩向来森严,寻常老嬷嬷是断断带不进去的。你阿玛为了这事,特意进宫去求了太皇太后,好在太皇太后仁慈,应允了。额娘思来想去,决定让刘嬷嬷的女儿水珠随你一同入宫。她自小与你相识,也算是个贴心人,也好在宫里能照应着你。”
桑宁眨了眨泛红的眼睛,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丝坚定:“额娘,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女儿身边本就有绯云和琥珀陪伴,阿玛前些日子又给了医女半夏,如今再加上水珠,她们陪着女儿,就好似额娘时刻在我身边一般,女儿心里头十分满足了!”
言罢,桑宁神情庄重,朝着父母重重地行了一礼:“女儿多谢阿玛额娘的养育教导,今日离家,不知何时才能再侍奉在二老身侧,孝敬双亲。女儿只盼阿玛额娘身体康健,等女儿在宫中站稳脚跟,定请旨接二老入宫探望!”
乌林珠早已泣不成声,赶忙伸出双手,泪眼汪汪地扶起女儿:“我的儿啊,额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好好的,额娘就心满意足了!”
遏必隆面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神情,目光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担忧,语重心长地说道:“宁儿,宫中不比家中,一言一行都关乎家族荣辱,切不可任性。”
桑宁深吸一口气,言语掷地有声:“阿玛放心,女儿定当谨言慎行,绝不给钮钴禄家抹黑半分。”
她转身登上那象征着与过往生活暂别的马车。动作间,旗装的裙摆微微晃动,似也在为这场离别悄然叹息。坐定后,她轻轻伸出手,缓缓掀开马车的帘子。
目光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缝隙,府邸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模糊。熟悉的朱门、青瓦,以及那在微风中摇曳的花木,都在视线里渐行渐远。这一去,终究是归期难测。
与此同时,辅国公府内,相较其他府邸,倒是多了几分别样的轻松明快气息,然而这气息之下,依旧隐匿着丝丝缕缕的离愁别绪。
李佳祥青紧紧握着圆姐的手,千叮万嘱:“纽伦,到了宫里,要谨言慎行,别让人抓住把柄。要是受了委屈,就想法子传信回来。”
圆姐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姑母,您对我恩重如山,纽伦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侍奉您左右。”
一旁的辅国公爱新觉罗翁古拍了拍圆姐的肩膀,“孩子,这是你李家的使命,也是你无上的荣耀,往后的日子,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强面对。”
圆姐咬着嘴唇,像是要将所有的不舍与难过都吞回肚里,强忍着泪水。她转身登上马车,缓缓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透过车窗,凝望着姑母和姑父那熟悉而亲切的身影。此时,心中满是眷恋与无奈交织的复杂情感,深知这一踏入宫门,便如同与亲人分隔天涯,再难轻易相见。
明珠府里,叶赫那拉婉仪在与家人告别。琴音在一旁偷偷抹泪,婉仪看着父母,轻声说道:“阿玛、额娘,女儿走后,你们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宫中复杂,女儿只能尽力而为。”
纳兰明珠神色严肃,“婉儿,你肩负着家族的期望,入得宫去,务必要站稳脚跟。”
婉仪的母亲图雅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我的儿,额娘别无所求,只盼你在宫里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婉仪轻轻颔首,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踏上马车。她坐在车内,忍不住回望那熟悉的府邸,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离别,归期渺茫,不知再回时是何年何月。
其他几家也怕误了时辰,随着一声声马鞭挥动的脆响,几辆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仿佛是彼此间有了某种默契,众位新进福晋皆陷入了沉默。她们各自怀揣心事,沉浸在对未知宫廷生活的深深担忧与迷茫之中。车窗外的景色如流水般匆匆掠过,却无人有心欣赏。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了宫门前。她们依次下了马车,抬头仰望那巍峨耸立的宫门,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宫门高大而威严,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峦,横亘在她们与过往生活之间。
此时,她们的心似悬在半空,忐忑不安,每一次心跳都仿佛重锤敲击在心房。因为她们知道,此次踏入这道门,与上次进宫不可同日而语。上次或许只是怀揣着好奇的短暂停留,而这次,却真真意味着开启了一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全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