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堡垒的第七个黎明,没有汽笛,没有熔炉的轰鸣。只有风穿过钢铁骨架的呜咽,和幸存者挖掘废墟时铁锹与碎石的摩擦声。
堡垒并未完全死去。如同被砍倒的巨树,主干虽断,深埋地底的根系仍在挣扎。部分区域恢复了最低限度的应急供电,源自未被完全摧毁的备用太阳能板和零星修复的小型发电机。光亮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角落的绝望。
秩序在混乱中艰难重生。以疤脸为代表的一些中层人员和有威望的工匠、拾荒者头目,自发组织起了临时管理会。他们清理出相对安全的区域,分配着日益减少的食物和药品,组织人手挖掘被困者,并建立起简陋的防御工事,提防着外部可能趁虚而入的掠夺者。
堡垒中央那个巨大的、边缘琉璃化的深坑,成了无人敢于靠近的禁忌之地。那里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辐射,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类似烧焦电路和腐化泥土的混合气味。没有人知道下面还有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探查。它像一个尚未愈合的丑陋伤疤,提醒着所有人不久前那场近乎毁灭的灾难。
夜莺的伤势在缓慢恢复。她留了下来,没有立即南下。部分原因是身体尚未允许长途跋涉,另一部分……是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言明的责任与牵绊。她协助临时管理会处理一些事务,利用她的经验和冷静,在几次物资分配冲突和外部侦察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人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在这场灾难中扮演的确切角色,只知道这个沉默而坚韧的女人,拥有着不凡的身手和判断力,值得信赖。
她大部分时间待在一个清理出来的、靠近堡垒边缘的小隔间里。窗外,就能看到那片无尽的冰原。她时常摩挲着那枚布满裂痕、失去光泽的“星火”密匙,以及怀中那枚冰凉的数据芯片。
她尝试过读取芯片。凯拉的备份数据大部分完好,里面不仅有关于意识种子、北极光计划的惊人信息,还有大量关于旧世界科技、能源、生物等领域的珍贵资料。这些知识,对于劫后余生的灰烬堡垒,甚至对于整个废土的未来,都可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如何运用它们,是一个比摧毁意识种子更复杂的问题。
她也无数次尝试去感知,去捕捉那一丝曾经与她灵魂相连的、属于林风的微弱波动。但灵栖谷方向,只有一片沉寂。那种空荡的感觉,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感到无力。
第七天傍晚,她站在堡垒破损的外墙上,望着南方。希望隘口的地图就在怀里,南下的路线清晰。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将这里交给疤脸他们,将芯片带回组织,或许……再去灵栖谷看一眼,哪怕只是确认那片土地的安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疤脸,他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混合着忧虑和惊奇的表情。
“夜莺,”他走到她身边,同样望向远方,“巡逻队在堡垒东南方向,大约五十里外的冰原上,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夜莺转过头。
“不是掠夺者,也不是变异体。”疤脸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像是一个……科考队?或者探险队?人数不多,装备很精良,风格……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势力。他们似乎在勘测地质和能量残留。”
新的势力?在灰烬堡垒刚刚经历重创,秩序真空的时期出现?夜莺的心微微一提。
“他们有什么动向?”
“很谨慎,没有靠近堡垒。但我们的侦察兵报告,他们携带的仪器,似乎对……我们堡垒的方向,尤其是那个深坑的方向,有很强的指向性。”疤脸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好像……就是冲着我们这里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不久前那场能量爆发来的。”
冲着能量爆发而来?是敌是友?是偶然路过,还是早有预谋?
夜莺看向南方,又回头望了望堡垒深处那个禁忌的深坑,最后,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投向了更遥远的灵栖谷方向。
离去的计划,似乎要暂时搁置了。
废土的棋盘上,新的棋子,已然落下。
——
灵栖谷。
第七个黄昏,谷地依旧寂静。那棵焦黑的古树毫无生机,灰鼠蜷缩在树下,连日来的悲伤让它显得更加瘦小。
突然,就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即将被远山吞没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光点**,如同初生萤火,自那焦黑古树最深的一条裂缝深处,**轻轻闪烁了一下**。
仅仅一下,短暂得如同幻觉。
但一直死死盯着古树的灰鼠,全身的毛瞬间炸了起来!它猛地人立而起,小小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缝,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是错觉!
那光点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它无比熟悉的、温暖而纯净的……**星尘气息**!
是林风!是他的印记!它没有彻底消散!它在……复苏?!
灰鼠发出一声激动得变调的尖细呜咽,绕着古树焦黑的根部疯狂地跑动起来,用鼻子不停地嗅着,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周围的泥土,试图找到更多复苏的迹象。
谷地里微弱的地脉能量,似乎也受到了这微小变化的牵引,开始以更积极的方式,向着古树的根系缓缓汇聚。
希望,如同这暗夜中初现的星芒,虽然微弱,却真实地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