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总是来得悄无声息。一夜之间,皇城的琉璃瓦上便积了薄薄一层白,宛若披上了素纱。李砚披着狐裘,站在观雪台的栏杆旁,看着宫人们扫雪的身影在庭院里移动,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父皇,雪化了会变成什么?”身后传来清脆的童音,李恒裹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团子,手里还攥着一只刚堆到一半的雪人。
李砚回头,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雪:“雪化了,会变成水,流进田里,明年开春,就能浇溉庄稼。就像你们现在学的道理,看似没用,等长大了,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用处。”
李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转头又跑去摆弄他的雪人。这孩子性子随他,看似跳脱,却藏着一股韧劲,这几年跟着他看遍了军营、粮仓、工坊,眉宇间已渐渐有了几分沉稳。
不远处的暖亭里,李月正和几个妹妹一起描红。她选的是一幅《丝路商图》,笔下的骆驼虽线条稚嫩,却能看出几分西域的风情。李砚走过去时,她刚好画完最后一笔,抬头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画得不错。”李砚拿起画纸,轻声道,“知道这商路上最珍贵的是什么吗?”
李月抿了抿唇,小声回答:“是丝绸?是瓷器?”
“是信任。”李砚放下画纸,指着图上不同肤色的商人,“中原的丝绸换西域的香料,草原的皮毛换江南的茶叶,靠的不是刀剑,是彼此信得过。治理一方土地也是这样,百姓信你,才能安心种地、做生意,不然,再富的地方也会变穷。”
李月把这话记在心里,笔尖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去。她虽文静,心思却细,去年跟着江南来的嬷嬷学记账,短短半年就把皇家商行在江南的分支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连林文都夸她“有经商天赋”。
孩子们渐渐多了起来,如今已有十二位皇子、八位公主,最大的李恒七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李砚没有偏心,无论嫡庶,都让他们从小一起读书、历练,只是教导的方式各有不同——对性子刚直的,多教些圆融;对心思细腻的,多教些果决;对偏爱技艺的,便让百工营的老师傅带在身边;对喜欢舞枪弄棒的,就丢进军营跟着士兵一起操练。
“陛下,二皇子把工坊的蒸汽机拆了。”内侍匆匆来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二皇子李锐是草原部落公主所生,性子执拗,对机械格外痴迷,昨天刚从百工营“借”了台小型蒸汽机,今天就拆得七零八落。
李砚却不恼,反而笑道:“让百工营的掌作师傅去看着,告诉他拆了可以,但若装不回去,这个月的点心就别想了。”
他知道,好奇心是最好的老师。这孩子拆机器看似顽皮,实则是在琢磨其中的道理,比起死读经书,这种动手探索的劲头更难得。果然,傍晚时分,李锐红着脸来请罪,手里捧着重新装好的蒸汽机,虽然多了几个零件没处放,却真的能转动了。
“知道错在哪了吗?”李砚问他。
“不该没打招呼就拆东西……”李锐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有些零件的用处还没弄明白。”
“知错就改就好。”李砚摸了摸他的头,“明天让掌作师傅给你讲讲蒸汽机的原理,想学什么,父皇都能教你,但前提是,要守规矩。”
李锐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比蒸汽机的火星还要亮。
除了日常教导,李砚每月还会办一场“家宴”,地点不在皇宫,而是在长安城外的“农事园”。这园子是他专门开辟的,里面种着各种新作物,还有纺车、犁耙等农具,连吃饭的桌子都是用未上漆的原木做的。
“今天的饭,要自己做。”李砚指着园子里的土豆、玉米,“谁能亲手把这些东西做成吃食,谁就能多分到一块肉。”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李恒自告奋勇要生火,结果把自己弄得满脸黑灰;李月试着煮玉米,却忘了掌握火候,煮得半生不熟;李锐蹲在地里研究土豆的根茎,差点把能吃的块茎当成杂草扔掉。
李砚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两句,更多时候只是笑着摇头。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百姓的日子不是靠锦衣玉食堆出来的,而是一粥一饭、一耕一织攒出来的。
最后,还是跟着来的老嬷嬷们帮忙,才弄出一桌算不上美味却热气腾腾的饭菜。孩子们吃得格外香,李恒啃着自己烤焦的土豆,含糊不清地说:“原来……原来吃饭这么难。”
“是啊。”李砚接过他手里的土豆,掰了一块放进嘴里,“所以将来你们分到土地,第一件事就是要让百姓有饭吃,不然,再大的爵位、再多的财富,都是空的。”
岁月在这样的日常里缓缓流淌。李砚的头发渐渐有了银丝,却依旧精神矍铄,空间里的灵气滋养着他的身体,让他比同龄人健壮得多。他很少再处理具体的政务,军务交给赵勇、巴特尔这些老将,民政交给秦老儒的门生,金融交给林文和李月打理,自己则把更多精力放在孩子们身上。
他带着他们去北境看雪,告诉他们那里的铁矿能铸多少铠甲;带着他们去江南看雨,告诉他们那里的丝绸能换多少黄金;带着他们去西域的商站,看不同肤色的商人用大秦的新币交易,告诉他们“四海之内皆兄弟”不是一句空话。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李恒开始跟着赵勇巡视军营,能像模像样地点评士兵的操练;李月接管了皇家商行的海外贸易,商船的航线已经延伸到非洲南端;李锐改良了蒸汽机,让它能带动织布机,让棉布的产量翻了一倍。
这日,李砚正在空间里查看新培育的耐寒稻种,李恒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脸上带着少年人少有的凝重。
“父皇,罗马内乱,他们的银行分行请求大秦派兵保护。”
李砚放下稻种,接过军报仔细看了看,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派兵!”李恒毫不犹豫,“罗马用我们的货币,走我们的商路,帮他们就是帮我们自己!”
“那派多少兵?谁去统领?粮草从哪里来?”李砚又问。
李恒愣住了,这些问题他没想过。
李砚拍了拍他的肩膀:“领兵打仗,不能只看该不该,还要看能不能。罗马太远,派兵太多会耗空国库,太少又起不到作用;选将既要懂兵法,还要懂罗马的习俗,不然会适得其反;粮草最好从沿途的商站调,既省钱,又能让商人知道大秦护着他们。”
李恒低着头,把这些话一一记在心里。
“去吧,把你的想法写下来,明天早朝,朕让你当着百官的面说说。”李砚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
这孩子,已经有了“帝王心”的雏形。
夕阳透过空间的结界,在稻种上洒下金色的光。李砚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田地,仿佛看到了大秦的未来——孩子们就像这些稻种,经过岁月的浇灌,终将长成参天大树,撑起这片江山。
他不急,真的不急。
江山稳固,子嗣成才,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而他,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看着雪落,看着花开,看着新的生命接过传承的火炬,在这片他守护的土地上,继续书写属于大秦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