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到儿子发火,也不做声了。
还是许伍德先说话,事情怎么样还是得要问清楚缘由嘛!
“大茂!你和晓娥到底怎么了?就一个晚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许大茂原本想撒谎,说是娄家的问题,但是一想,要是这么说了,他爹娘肯定会去娄家闹,到时候就不是他许大茂一个人丢人了,而是全家都丢人了。
他颓然地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是那张医院的化验单,往炕桌上一扔。
许伍德狐疑地拿起那张纸,展开,上面的字他大多认得,但连在一起就有些糊涂了。
“精……?子……活力……低?数量……少?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啊?”
他抬头看向儿子,满脸困惑。
许大茂把脸扭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就是说,我……我生不了孩子。”
“轰!”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许伍德和他老婆子的天灵盖上。
许大茂他娘“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哭天抢地:
“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们老许家的绝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茂,我的儿啊!这……这怎么可能呢?你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
许伍德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铁青。
他猛地一拍炕桌,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跳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许大茂梗着脖子: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娄晓娥非拉着我去医院查的!”
“她拉你去查?”
“她怎么会知道?难道……难道她早就晓得你……”
“她不知道!”
许大茂吼道,
“是她说为了以后孩子好,想去做个身体检查,顺道……顺道就给我查了!”
“那……那娄家就是因为这个,才……才把晓娥领回去的?”
许大茂他娘抽噎着问,脸上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是娄家嫌贫爱富,而不是自己儿子真的有问题。
许大茂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完了……全完了……”
许伍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炕沿上,手里的烟袋锅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烟丝撒了一地。他喃喃自语:
“我说娄家怎么这么大动静,新婚第二天就把人领回去,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绝户啊……我许家要绝后了啊……”
“老头子!”
许大茂他娘扑过来,抓着许伍德的胳膊,
“你快想想办法啊!大茂才多大啊!这以后可怎么办啊?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脸往哪儿搁?以后谁还敢嫁给他啊!”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许伍德一把甩开老婆子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老婆子惯的!从小就惯着他!让他吃好的喝好的,什么活儿不让他干,养得他油头粉面,中看不中用!现在好了!连个种都留不下!我这张老脸,算是让他给丢尽了!”
“你怪我?许伍德你个老东西,你现在知道怪我了?大茂是你儿子,难道你就没责任?你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拈花惹草,是不是败了阴德,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许大茂他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唇相讥。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伍德气得指着老婆子,手指头都在哆嗦。
“我胡说?当年你在外面跟那个小寡妇不清不楚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胡说?!”
眼看着老两口就要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许大茂烦躁地吼道:
“都别吵了!吵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许大茂他娘压抑的哭泣声和许伍德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好半晌,许伍德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大茂,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化验单……会不会是弄错了?要不……要不咱们再去别家大医院查查?”
许大茂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协和医院,还能有错?娄家的人当时也在,还能让他们糊弄了?”
“那……那就没别的法子了?中医呢?找个老中医看看?开点药调理调理?”
许大茂他娘不死心地问。
许大茂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这事不是吃几服药就能好的。
协和医院的洋大夫都说希望渺茫,中医又能有多大能耐?
况且,他现在哪有脸面再去声张这件事?
“完了,全完了。”
许伍德靠在墙上,眼神空洞,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我许家,到了大茂这一代,竟然……竟然要断了香火……”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许大茂:
“你这个不孝子!我们老许家的脸,全让你给丢光了!以后在院里,你让我跟你娘怎么做人?!”
许大茂被他爹看得心里发毛,却也无力反驳。
“不行!”
许大茂他娘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眼泪,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大茂,你听娘的,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是你自己的问题!就说是娄晓娥,是她不能生!是她嫌弃我们家穷,故意找茬!反正她人也走了,死无对证!”
许大茂一愣,随即眼睛也亮了起来。
对啊!为什么非要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娄家是有钱有势,可他们现在已经把娄晓娥领走了,也签了离婚协议,总不能再上门来跟他掰扯这个吧?
只要自己咬死了是娄晓娥的问题,院里这些人谁还能拿出证据不成?
“对!娘说得对!”
“就这么办!就说是娄晓娥那娘们儿嫌贫爱富,还倒打一耙,说我生不了!他娘的,我许大茂怎么可能生不了孩子!肯定是她自己有问题,怕丢人,才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许伍德听着娘俩的话,眉头紧锁,半晌才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纸包不住火啊。院里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尤其是那个易中海,还有闫老西儿,都不是好糊弄的。”
“糊弄不过也得糊弄!大不了以后领养一个。
“总比承认自己是‘绝户’强!爹,娘,这事儿,咱们一家人必须口径一致!从今天起,谁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娄晓娥嫌弃我穷,还反过来污蔑我身体有问题,所以我们才离的!听清楚没有?”
许伍德和他老婆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侥幸,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许家的脸面,也为了许大茂将来还能不能再娶上媳妇,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是,这谎言能撑多久,他们心里都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