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四九城,热得像个大火炉,一丝风都没有。
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按照常理,领了出差任务的林卫东,此刻本该顶着毒辣的日头,在去往哪个乡下犄角旮旯的土路上颠簸。
可他却骑着那辆二八大杠,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晃回了九十五号院。
推车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林卫东将门窗尽数推开,又“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搪瓷缸的凉白开,胸口那股燥热才算勉强压了下去。
李科长今天这番话,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这厂里上上下下,从科长到厂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想在这里出人头地,光会埋头办事是远远不够的,关键还得会伺候人。
那帮领导,嘴上全是主义,报告里全是精神,可心里头盘算的,却都是自家灶台上的那点私事。
今天是要甲鱼,明天就可能是要人参鹿茸。
自己要想往上爬,就得把这些人的脉,摸得清清楚楚。
他把门从里面插好,窗帘拉严实,这才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之内,清风徐来,四季如春的舒爽瞬间包裹了全身。
林卫东先去鸡窝鸭舍巡视了一圈,将这几天积攒下的鸡蛋、鸭蛋尽数收了,又挑出各三十个,直接回收给了系统。
系统面板上立刻多了一笔系统币。
直接在商城里兑换了一批鱼苗,还有十几只指甲盖大小的甲鱼苗,一股脑全倒进了自己挖的那个池塘,看着那些小东西欢快地钻进水里。
林卫东找了块比较好的位置,开垦了一些药田。
他用剩下的系统币买了些常用药材的种子,什么人参、黄芪、当归之类的,都撒了下去。
这年头,药材也是紧俏货,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做完这些,他才溜达到猪圈旁边。
那四头大肥猪正哼哼唧唧地在泥地里打滚,其中两头母猪的肚子,明显比前几天又大了一圈,看着就有喜感。
母猪的孕期本来要三个多月,但在空间里时间流速不同,一个月就能下崽。
看着这几头未来的“晋升资本”,林卫东心里盘算开了。
现在是计划经济最严的时候,猪肉是战略物资,私人手里冒出头猪仔,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事儿不能自己直愣愣地往上交,到时候还得拉上李科长,甚至得通过他,让李副厂长那边给备个书,找个由头,把这事办得天衣无缝才行。
在空间里忙活了一阵,又在小河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林卫东正准备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屋门却被人敲响了。
“笃笃。”
敲门声很轻,带着点迟疑和试探。
“谁啊?”
门外安静了两秒,才传来一个有点嘶哑,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卫东啊……是我,闫老师。”
林卫东眉毛一挑,心里顿时乐了。
哟,这不是闫富贵吗?
昨天在院里碰见,还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这才硬气了不到两天,就憋不住,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把门拉开。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闫富贵。
只是眼前的闫富贵,跟前几天那个在院里指点江山、在家里颐指气使的一家之主,简直判若两人。
他穿着件旧汗衫,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尴尬和讨好。
“闫老师,这么晚了,有事儿?”
林卫东倚着门框,明知故问。
“呵呵,没……没事儿。”
闫富贵眼神躲闪,不敢跟林卫东对视,
“就是……就是看你屋里亮着灯,过来跟你……说个话。”
他一边说,一边局促地往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小把蔫了吧唧的花生。
也就七八个,还大小不一。
“刚炒的,还热乎,你尝尝。”
林卫东看着他手心里那几个干瘪的花生,差点没笑出声。
这闫富贵,还真是把抠门刻进了骨子里。
道歉送礼,就送这么几个花生,也真亏他拿得出手。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卫东接了过来,捏了一个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挺香。
闫老师您有事就直说,站门口干嘛,进来坐。”
闫富贵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
“我就说两句,说两句就走。”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神情变幻了好几次,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道:
“卫东啊,前几天那事儿……是老师我糊涂了。”
“是我,鬼迷了心窍,办了件缺德事,让你看笑话了。”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越说越小,
“你别往心里去,我……我给你赔个不是。”
林卫东嚼着花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闫富贵这番话,绝不是发自真心。
见林卫东不吭声,闫富贵更慌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卫东,你看……咱们远亲不如近邻,以后都在一个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你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就……就别跟我这个老糊涂一般见识了,行吗?”
“闫老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
林卫东终于开了口,他笑了笑,把手里的花生吃完,拍了拍手,
“您是长辈,是老师,我哪能跟您一般见识呢?”
“那件事,我早忘了。”
听到这话,闫富贵像是得了大赦,紧绷的腰杆都松懈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哎,哎!我就知道,卫东你是个宽宏大量的孩子!不像我们家那几个逆子……”
他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行了,闫老师,天不早了,您也早点歇着吧。”
林卫东下了逐客令。
“哎,好,好,你忙,你忙。”
闫富贵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看着他那有些蹒跚和落寞的背影,林卫东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这院里的水,可比表面上看起来深得多。
那个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易中海,怕是也快要忍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