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国运战争第四十八天,千里之外,不列颠城议事厅。
与奥赫玛那边劫后余生、斗志昂扬的气氛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精美的琉璃杯被狠狠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爱德华此刻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副沉稳。
他现在很愤怒,很屈辱,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愤怒理查的兵败,屈辱不列颠呈现弱势,以及恐惧……柯缕。
对,他现在恐怖的不是奥赫玛,而是柯缕。
这个名字,似乎就代表的无敌,无论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似乎总能被这个名字的主人扭转局势。
可相比于恐惧,如今的爱德华愤怒的情绪更多。
“废物!都是废物!两万五千人!还有理查!就这么没了?!连望南城都丢了!!”
爱德华的咆哮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几位留守的重臣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几天前,当理查阵亡和大军覆灭的消息刚刚传回时,爱德华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他对理查是倚重的,甚至带着几分对长者的尊敬,但毫无疑问,理查的败亡,对他和不列颠而言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理查是罪人,是无论多少尊敬都不能原谅其罪责的罪人。
爱德华本想在议事上严厉批评理查,他想让不列颠知道,他爱德华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不列颠是一个赏罚分明的城池。
无论你再值得尊敬,地位再高,只要犯了错,就必须接受惩罚。
理查已经死了,既然如此就该榨干他最后一点作用,帮助自己稳固在不列颠的统治,还能借此博得一个公平公正的好名声。
虽然此举对理查极其不公平,但爱德华根本不在乎,装孙子装了这么久,也该他收回利息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事情,却让理查彻底傻了眼,为数不多对理查逝世的悲痛也全部转化为了怒火!
事情最开始是从那些侥幸逃回来的残兵败将开始的,紧接着那些与理查关系密切的将领和贵族,甚至是许多受过其恩惠的普通民众,竟然都自发地组织起来,联名上书,要求他——不列颠的领主,为理查默哀七日,全城缟素,以纪念这位为国捐躯的“英雄”!
一开始,爱德华还试图强压怒火,假意应允,以为这只是士兵和民众对败军之将的最后一点哀思。
但他很快发现,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军队中,充斥着对理查的怀念和对他爱德华的隐隐不满。
不少中下层军官公然议论,若是理查将军早获全权,不被领主掣肘,或许不会遭此大败。
民间更是流传着各种版本的“理查将军英勇奋战、壮烈牺牲”的故事,将其塑造成了一个悲情英雄,反而衬托得他爱德华有些……无能?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当他下令紧急征调北方兵力,加强不列颠城及剩余城池的防御,并试图任命新的统帅时,竟然遭遇了阻力。
军方势力隐隐联合,以“需要时间休整”或者“新帅需谨慎选择”为由,软绵绵地抵制着他的命令!
他们的话语里,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说:除了理查,无人能担此重任,而理查,已经不在了。
直到这时,爱德华才骇然发现,理查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超越了他这个正统的领主!
他这个领主的话,在某些时候,甚至不如一个死去的将军的遗志管用!
“默哀七日?全城缟素?”
爱德华猛地抓起桌上那份联名请愿书,狠狠地撕成碎片,用力抛洒出去,纸屑如同雪花般飘落,
“他们想干什么?!嗯?!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不列颠可以没有领主爱德华,但不能没有将军理查吗?!他理查要是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怎么会把朕的军队葬送得一干二净!!”
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突然尖利起来,
“理查是个罪人!是他让不列颠兵败,凭什么他能有这么多人支持!?”
“还最后搞什么以身殉国?去nm的!这是想做给谁看?还是柯缕!也是个脑瘫,几万大军就这么给理查搭台子?都是贱人!”
理查的死,不仅带来了军事上的灾难,更引爆了爱德华一直刻意忽视的政治危机,那便是功高震主。
而且是在败亡之后,其声望反而达到了顶峰!这简直是对他领主权威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
“理查要是没死……他要是没死……”
爱德华跌坐回王座,双手死死抓住扶手。
前不久弗朗西斯给他带回一个消息,沿海城池中有权利的更替发生,原领主,也就是国运战争的参战者竟然因为内乱被淘汰了!
而上台的,正是他抽取到的将领!
原本爱德华还觉得没什么,可现在不列颠城内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如果理查没死,携如此巨大的军中威望归来,他爱德华这个领主之位怕是也坐不稳!
他对理查那点残存的尊敬,此刻已彻底化为乌有,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怨恨,甚至……有一丝庆幸。
庆幸理查死在了战场上,没有回来威胁他的地位。
大厅内依旧死寂,只有爱德华粗重的喘息声,将领们都低着头,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不列颠的灾难并不会因为理查的逝世而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外有奥赫玛虎视眈眈,内部却因理查之死而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领主与民心的对立……这座看似坚固的城池,已然从内部开始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怎么!?你们都哑巴了吗!!”
爱德华将桌子直接一掀!向着众人怒斥!都是一群废物!理查一死连话都没人敢说了!
就连爱德华自己都很难想象,这样的不列颠在十几天前竟然是整片地图上第二强大的势力。
而如今,却成了空有外壳却无内在的空架子!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地板。
以外领主发怒的时候都是理查主动出声安抚的,而现在理查一死,再加上领主明显表现出来对理查的愤恨,谁敢在这时候上前,保不齐会被领主当做下一个理查直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