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从始至终，都是残酷的，肮脏的，而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
“为了这份目的，一些代价，是必须支付的。”
柯缕突然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若牺牲一小部分人，能换取更多人的存活，能奠定一场关键战役的胜局，那么，这牺牲便是必要的。”
她的目光扫过拉比努斯，也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塞涅卡，和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海瑟音。
海瑟音自然不必说，跟随刻律德菈四处征战，她已经能坦然接受牺牲，但其他两人不同，他们并不是翁法罗斯的断锋爵和冬霖爵，这些事还需要柯缕慢慢来教。
“这无关对错，只关乎抉择。身为统兵之将，你不仅要带着他们夺取胜利，更要有为了胜利而承担代价的觉悟！”
柯缕的声音微微提高，
“今日或许是几十、几百士卒的伤亡，若他日，形势需要，即便是要付出将领的性命，甚至是……”
她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下意识想去看海瑟音，但转过去的视线却硬生生停住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缓缓接上了先前的话：
“……甚至是我的性命，只要能换取目的达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递上。”
柯缕站在那里，身姿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此刻却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好像刚才她所说的并非自己的生命，而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工具。
棋盘之上，王亦是棋子。
士卒可以牺牲，王又有何不可？
看着拉比努斯久久不动弹的姿势，柯缕眼眸中的恨意稍稍褪去。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现在情况还没明了，最后也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好了，你们就当是在听故事了，理解不了也算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下一次，我要看到你们演技的进步。”
塞涅卡率先迎上柯缕的目光：
“谨遵领主之令。”
拉比努斯也重重抱拳：
“末将明白了！”
柯缕满意地点点头。
对付塞尼这种性格的对手，强攻坚城或许艰难，但攻心之术，往往能起到奇效。
这一次只是试探，也是铺垫，三天时间绰绰有余，不着急，来日方长。
夜幕降临，阿三城宴会厅内，灯火通明，喧嚣再起。
与白日宴会的空虚不同，夜晚的宴会厅内弥漫着劫后余生般的狂热。
虽然未能全歼来犯之敌，但击退了凶名在外的奥赫玛军队，这本身就被塞尼和大部分权贵视为一场值得大肆庆祝的胜利。
丝竹管弦之声比往日更加热烈，舞女的腰肢扭动得更加卖力，美酒如同流水般端上。
领主维克拉姆·塞尼高踞主座，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更加华丽耀眼的长袍，硕大的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将白天的失态全部掩盖。
“诸位！为我阿三城的勇士们，干杯！今日一战，让那所谓的奥赫玛见识到了我们的厉害！什么南方霸主，什么不败神话，在我阿三城的雄兵面前，也不过如此！”
塞尼高高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一杯下肚立马再盛一杯，这一次他看向坐在下首的波阁，声音充满了赞赏：
“尤其是我们的波阁将军！勇武过人，阵前杀得那奥赫玛将领狼狈而逃！真乃我阿三城的栋梁！当记首功！”
波阁闻言，哈哈大笑着举起酒碗，瓮声瓮气地回应：
“全赖领主大人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他今日打得痛快，虽然未尽全功，但能被领主如此当众夸赞，心中亦是畅快无比。
两人对饮，酒精作用下塞尼满脸通红，志得意满地环视全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独自坐在角落的考底利耶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第三次盛满金杯，塞尼像是在与众人说贴己话一般低声细语起来：
“说实话，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敌人，就得有敢于亮剑的勇气！不能像某些人，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畏缩不前，只知道守着城池等待救援，那不是白白错失好机会，让天下人笑话我们阿三城没人了吗？”
“幸好，本领主英明，一眼就看清了局势，果断下令出兵进攻，才打赢了这场仗！”
这指桑骂槐的话语，差点就把考底利耶的名字说出来了。
大厅内瞬间安静了片刻，许多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投向了考底利耶，就连波阁也收敛了笑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考底利耶，又看了看塞尼，最终选择埋头喝酒。
考底利耶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垂下眼睑，没有去看塞尼，也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现在心中还是很不安，塞尼和众人只看到了表面的“胜利”，却完全忽略了那场“败退”中潜藏的诡异。
奥赫玛……到底想干什么？
仅仅是为了送一场胜利，提振阿三城的士气？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展露的形象。
考底利耶试图在脑海中推演各种可能，但信息太少，塞尼的刚愎自用又让他难以实施更有效的侦查和防备。
这种明知有阴谋却无法洞察，眼睁睁看着领主和同僚一步步踏入陷阱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考底利耶，”
见他不回应，塞尼心中再次涌起不悦，他想看的是考底利耶主动向他道歉，主动认输，而不是继续看到考底利耶的苦瓜脸，好像他没错似的……令人厌烦。
“贤臣，今日你也辛苦了，一直在城头观战，来来来，别喝那寡淡的清水了，尝尝这美酒，也算是为今日的胜利庆功！”
考底利耶抬起头，看着塞尼那充满嘲讽和得意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以领主的性格，此刻他再有什么劝谏和提醒，都只会被视为嫉妒和扫兴。
所以，他也只能微微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清水。
“砰！！”
宴会的众人都正在兴头上，大门却再次被猛地撞开！
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比白天那位更加惊恐：
“报——！领主大人！不…不好了！奥、奥赫玛……奥赫玛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