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搬了,撤退,立刻向西进山,快,”张百川的嘶吼响彻起来,兴安仓库里每一个正沉浸在巨大收获狂喜中的战士瞬间愣住了,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张百川,所有人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子弹箱或粮食袋,愕然地看着他们的团长。
“团长?这……这么多好东西……”李二狗抱着一挺刚开箱的捷克式轻机枪,舍不得撒手,眼睛都红了。
“执行命令,想死就留下,”张百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里的急迫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他一把夺过旁边战士肩上的一袋大米扔在地上,吼道,“只带弹药,手榴弹、炮弹、子弹,粮食够三天就行,其他的,全部放弃,快。
虽然心疼得滴血,但长久以来形成的绝对信任和刚刚那半张恐怖传单带来的寒意,让战士们咬着牙开始执行命令,一箱箱子弹、一颗颗炮弹、一捆捆手榴弹被优先扛起,刚刚还堆积如山的粮食被无情地遗弃在原地。
队伍仓促集合,带着远超平时的弹药负荷,沉默而迅速地冲出兴安县城,一头扎进西面黑沉沉的山区,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和巨大的疑问,但看着张百川那铁青得侧脸,没人敢问。
急行军了小半夜,天色蒙蒙亮时,队伍深入了崎岖难行的山林,暂时甩开了可能存在的追兵。极度疲惫和沉重的负荷让队伍速度慢了下来。
“团长,歇歇脚吧,实在……实在走不动了……”何万山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扛着一箱迫击炮弹,感觉肩膀都快碎了。
张百川看了看身后东倒西歪、几乎到达极限的战士们,又警惕地望了望来路,终于点了点头:“原地休息十分钟,不准生火,警戒哨放出去三里地,”命令一下,战士们几乎瘫倒在地,抱着枪,拼命吞咽着干涩的炒米,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侧前方负责警戒的哨兵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声音都变了调:“团长,前面……前面林子里有好多人,看衣服是咱们的人,好像……好像是少共国际师的,好多伤员,乱糟糟的。
少共国际师?那可是主要由热血青年学生组成的部队,他们怎么还在这里?没渡过江?
张百川心里一紧,猛地站起来:“走,去看看,”他带着何万山几个骨干快速向前摸去,穿过一片密林,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片相对平缓的林间空地上,或坐或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军战士,几乎全是半大的孩子,脸上稚气未脱,却写满了疲惫、惊恐和茫然。
军装破烂,很多人都带着伤,绷带渗着血,武器杂乱,甚至不少人手里只有梭镖或者大刀,几个看起来像干部的人正在焦急地试图整顿队伍,但收效甚微,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负责人呢?”张百川走上前,沉声问道。
他的出现和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带着杀伐之气、装备明显精良的老兵,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干部模样的年轻人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张百川的领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地回答:“报告首长,我们是少共国际师一团三营,我是营教导员,黄明,我们……我们被打散了,过江的时候遭到炮击……找不到师部了……好多同志……”他说不下去了,眼圈通红。
“你们还有多少人?”张百川目光扫过这片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暗暗吃惊,这人数,恐怕不下七八百,
“不……不清楚了,”黄教导员声音哽咽:“自从反围剿以来死的死,散的散,就剩这些了,首长,你们是……”
“我们是红三军团独立一团,”何万山在一旁接口道,语气带着自豪,“红三军团?”黄教导员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主力……主力已经过江了吗?我们……我们怎么办?”
他身后那些年轻的战士们也都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张百川,眼神里充满了求生欲,张百川的心沉甸甸的,这些都是红军的种子,虽然年轻,但都是好苗子。可带着他们目标太大,行动迟缓……
就在他沉吟的片刻,队伍后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少共师的战士和一个独立一团的老兵吵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拿?这都是粮食,兄弟们都快饿死了,”一个少共师的小战士激动地喊着,手里紧紧抓着一把从独立一团战士粮袋里漏出来的炒米。
“妈的,这是老子们拼死抢来的,你们饿,老子们不饿?”独立一团的老兵也火了,推搡了一把。
“吵什么,”张百川厉声喝道,走过去,两边顿时安静下来。那个小战士看着张百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松开手:“首长……我们……我们三天没吃顿饱饭了……”
张百川看着他那张稚嫩却脏兮兮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饿得眼睛发绿的少共师战士,心里被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对何万山说道:“把咱们的粮食,分一半给他们,”
“团长,”何万山急了,“咱们自己都不够……”
“执行命令,”张百川的声音坚定:“都是红军兄弟,见死不救,老子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何万山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吼着让独立一团的战士们拿出粮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命令还是被执行了。
看着分到手里的哪怕只有一小把的炒米,那些少共师的年轻战士们几乎哭出来,连声道谢,黄教导员更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谢谢首长,谢谢同志们。
张百川摆摆手,脸色凝重地看着他:“黄教导员,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敌人正在组织更大规模的合围,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你们愿不愿意暂时编入我的部队,跟我们一齐行动?”
“愿意,我们愿意,”黄教导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他身后的年轻战士们也纷纷喊起来。
“好,”张百川点头,“但是,要跟我们走,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一切行动听指挥,能做到吗?”
“能,”回答异口同声,带着绝处逢生的希望。
就这样,独立一团像滚雪球一样,瞬间膨胀到了一千五六百人,但其中大半是缺乏实战经验、装备极差、带着伤痛的少共师官兵,队伍的负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