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冰纤细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蹙起的眉头下,那双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不悦。
她当然明白,父亲坐在副市长这个位置上,最看重的就是“信义”这块金字招牌。
哪怕要牺牲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哪怕要把她嫁给一个……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张富贵那张脸!
农村的,没文化的,卑鄙的,一无是处的穷小子!
但只要是他沈二河亲口承诺的,就绝不能反悔!
沈冰冰太清楚了,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只要稍有不慎,这件事就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政敌攻击父亲的把柄。
“这些我都懂!”沈冰冰突然拍案而起,纤细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挺直腰背,银牙紧咬,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直视父亲威严的面容。
“可是爸!”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又在瞬间转为坚定。
“我不甘心啊!”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尾音在书房内久久回荡。
她纤细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昂着头,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炙热。
“爸!”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
“你知不知道张富贵他们父子有多……下贱!”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为了几万块钱的卖粮钱,他们能带着几十个村民,堵在江浩家门口!”
“逼他交钱!”声音越来越响,在书房内回荡。
沈二河眉头紧锁,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眼神闪烁不定。
“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视签下的协议,践踏村委会的法律法规!”沈冰冰继续说道。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射向父亲固守的信念。
她的眼眶渐渐发红,声音却愈发凌厉。
“甚至……为了让张富贵获取工人的身份,他们要把江浩弄死!”
“爸!”她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可是杀人害命啊!”声音嘶哑得可怕。
“这样的两个畜生,女儿真要是嫁到了他们家,能幸福吗?”
沈二河的面容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宽厚的手掌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女儿却又僵硬地收回。
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在他记忆里,张德彪永远是那个在战场上为他挡子弹的战友,是那个浑身是血,还坚持背他下火线的恩人。
可沈冰冰的这些话,完全颠覆了张德彪在他心中的形象。
沈二河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冰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旧伤疤。
“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语气中既有父亲的威严,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沈冰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乍现。
“证据?”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嘲讽。
纤细的手指猛地指向窗外。
“江浩就是我的证据!”指甲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沈二河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叩,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缓缓摇头,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江浩……”声音里充满怀疑。
“他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突然拍案而起,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万一你利用他,恶意抹黑张德彪父子怎么办?”
他背过身去,宽厚的肩膀挡住窗外的月光。
“我不能相信他。”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除了江浩,还有青山村里的村民……”沈冰冰急切地上前一步,却在话到嘴边时突然顿住。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脑海中闪过村民们谄媚讨好张德彪的嘴脸……
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颠倒黑白的模样,让她胃部一阵绞痛。
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无力地垂落。
很显然,这些村民,也不会帮她说实话。
“唉……”一声长叹从唇间溢出,眼中的不甘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却仍在倔强地跳动。
沈二河转过身来,国字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儿,声音如同审判。
“既然你说不出来了。”
“那就证明,张富贵父子没有问题。”
他缓缓走近,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节奏。
“你还是要嫁给富贵!”
“冰冰,这是你的命,”声音平静得可怕。
“认命吧。”
“认……命?”沈冰冰猛地抬头,眼中的火焰瞬间爆燃。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胸口剧烈起伏,真丝衬衫的纽扣都绷紧了几分。
“不!”她突然拍案而起,力道大得让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命!是你决定的!”
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在书房内炸响。
她挺直腰背,毫不畏惧地直视父亲威严的面容。
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即便面对这个养育她,指引她半生的父亲,也毫不退缩。
“我!不!认!”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在寂静的书房里久久回荡。
沈二河听到女儿这番掷地有声的反抗,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悬在半空,指节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那张威严的国字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错愕……
他头一次意识到,那个从小乖巧听话的女儿,竟在他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了眼前这个眼神倔强的姑娘。
沈冰冰说完后,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为什么?”她在心底喃喃自语。
这个疑问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她,此刻应该低垂着头,咬着嘴唇默默接受父亲的安排。
父亲让她去农村见张富贵,她就算满心厌恶也会强忍泪水前往。
父亲让她当村官历练,她再不甘心也会收拾行李上任。
她的人生轨迹,从来都是按照父亲描绘的蓝图一步步前行。
可现在的她……
沈冰冰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现在她居然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大声说出“不”字。
这个认知让她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内轰鸣。
她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
烈日下那个挥汗如雨,却依然挺直的背影……
面对十几个收粮人围堵时,那张从容不迫的面庞……
被邢宝山扣上莫须有罪名时,那道巍然不动的身影!
江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