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乾通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张富贵的心上。
“你信誓旦旦，说已经打通了关节，万无一失。”
“你说要等到他们成片送审，给予致命一击。”
“可现在呢？”
金乾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意：
“你举报到哪去了？！”
“为什么这部电影，非但没有被卡死，反而马上就要上映了？！”
“还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啪！”金乾通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烟灰缸都跳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陈董那边已经很不满意了！”
“我们投入了那么多资源在你身上，不是让你来给我们演一场‘狼来了’的！”
张富贵被金乾通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一哆嗦，脸色由青转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明明举报了！
李洪亮也明确表示会卡住这部电影！
可现在这铺天盖地的宣传海报又算什么？！
是李洪亮骗了他？
还是中间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巨大恐惧，将他紧紧包裹。
他不仅没能扳倒江浩，反而可能在陈泽斌和金乾通这里，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和信任！
“金……金经理，你听我解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我再去打听打听！”张富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金乾通冷冷地看着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他知道，这颗棋子，恐怕已经废了一半。
但他还不能完全放弃。
毕竟张富贵“沈家准女婿”的身份，还有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误会？”金乾通嗤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吸了一口雪茄，阴沉地说道。
“张公子，我希望这真的只是个‘误会’。”
“否则，陈董的怒火……可不是你我能承受得起的。”
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滚出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在电影正式上映前，我们……”
“或许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张富贵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间让他窒息的办公室。
办公室厚重的门在张富贵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KtV隐约传来的靡靡之音。
当房间里只剩下金乾通一人时，他刚才那副阴沉威严、兴师问罪的架势瞬间垮塌。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彻底瘫软在那张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冰冷的冷汗完全浸透，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呼……”
他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发现掌心也全是湿漉漉的冷汗。
刚才在张富贵面前强装出来的镇定和愤怒，此刻全部化为了劫后余生般的后怕。
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果然，果然没看错啊……”
金乾通望着天花板上华丽却冰冷的水晶吊灯，眼神有些发直，喃喃自语。
“江浩这小子，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
“连李洪亮这块又臭又硬、关乎到他自身前程的石头，都能被他给摆平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无法想象江浩使用了何种手段。
竟然能让一个固执，且身处关键升迁期的审核局主任，冒着巨大的风险，给一部明显踩红线的电影开了绿灯！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利益交换能解释的了，这简直像是……
掐住了李洪亮的命门！
想到这里，金乾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股强烈的庆幸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刷掉了之前的恐惧。
“果然……果然当初两头下注的选择，是对的！”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点扭曲的笑容。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如果当初自己铁了心跟着陈泽斌一条道走到黑，全力协助张富贵去搞垮江浩的电影。
那么现在，一旦江浩缓过气来，凭借他能搞定李洪亮的手段和背后郑天丘的势力……
想要收拾他金乾通这样一个被流放、无根无萍的“弃子”。
简直易如反掌！
到时候，他的下场绝对会比现在凄惨一百倍！
恐怕连怎么消失在维多利亚港，都不会有人知道！
“幸好……幸好老子留了一手！”
他低声庆幸着，感觉自己当初那个冒险给江浩打电话报信的决定。
简直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英明的投资！
现在，他虽然还在为陈泽斌办事，稳住张富贵。
但暗地里，他已经在江浩那里挂上号了。
至少混了个“通风报信”的人情。
无论最后是江浩赢还是陈泽斌赢，他金乾通都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被彻底清算。
最主要的是……
事是踏马张富贵办砸的，跟自己有个毛关系？
陈泽斌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啊！
舒服！
有人背锅的感觉，就是舒服！
与此同时，张富贵失魂落魄地，回到他那间廉价的旅馆房间。
反手重重地摔上门，仿佛要将金乾通的斥责，和那铺天盖地的《古或仔》海报，全都关在外面。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吱呀”作响的床上。
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
“想办法弄江浩的电影？”
“我他妈能有什么办法啊？！”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斑驳的天花板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懑。
“我要真有办法，还能混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还能被金乾通那种人，像训孙子一样指着鼻子骂？！”
巨大的挫败感和焦虑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举报失败了，金乾通那边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陈泽斌的怒火近在眼前。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另一边……
江浩的电影非但没被扼杀，反而即将上映！
看那宣传的架势，恐怕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一想到江浩可能再次获得成功，再次在沈伯父面前大出风头。
用实实在在的票房和影响力证明其能力。
而自己却依旧在港城灰头土脸、一事无成，甚至连“准女婿”这个身份都快要保不住了……
张富贵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因为充血而布满红丝，表情扭曲。
“不能再让江浩这么得意下去了！”
“他要是又赚了钱，在沈伯父那边占了眼球，我……”
“我他妈就彻底没戏了！”
“冰冰会更看不起我！”
“我在沈家就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