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的医疗实验室里,冷白色的灯光映照着排列整齐的药剂冷藏柜。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摄像头的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规律闪烁。
一个黑影无声地滑过走廊,停在最深处的保险库门前。黑影的手指在电子锁上轻点几下,密码盘发出微弱的嘀声,厚重的合金门悄然开启。冷雾从门缝中溢出,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蓝色药剂箱。
就在黑影伸手取出其中一个箱子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
“我猜你今晚会来。”
源稚生站在门口,蜘蛛切并未出鞘,但他的眼神比刀锋更冷。他穿着墨色的和服,看起来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黑影——沈炼转过身,随手将取到的药剂箱放在实验台上。他依然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被发现的慌乱。
“你知道她需要这个。”沈炼的声音平静。
源稚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她更需要专业的医疗监护。你根本不明白她的血统有多不稳定……”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沈炼打断他,“那些所谓的‘治疗’,不过是在延缓她生命的同时,把她囚禁在这个牢笼里。”
源稚生的脸色微微发白:“这是保护她。如果她的血统失控……”
“如果你们真的在乎她的安危,就不会让她独自待在那个除了游戏机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沈炼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医疗设备,“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你们当成需要定时维护的机器。”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源稚生一直试图回避的愧疚。他想起绘梨衣站在窗前画鸟的身影,想起她第一次看到烟花时惊喜的眼神,想起她偷偷收藏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所有这些,都是她渴望与外界联系的证明。
“外面很危险。”源稚生的声音低了下来,“对她,对其他人都是。”
沈炼打开药剂箱,检查着里面的药剂:“所以你们选择把她关起来?让她在孤独中度过每一天?”
源稚生沉默了。他想起父亲橘政宗的叮嘱:绘梨衣是蛇岐八家最重要的武器,必须严加看管。但他也记得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孩,是如何用便签一字一句地表达着她对世界的向往。
“她现在在哪里?”源稚生最终问道。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沈炼合上药剂箱,“和一个愿意陪她看雪的人在一起。”
源稚生的眼神锐利起来:“那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沈炼淡淡地说,“至少他知道,绘梨衣首先是个活生生的人,然后才是上杉家的家主。”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源稚生能感觉到沈炼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这让他回想起上次交手时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他知道,如果沈炼想强行带走这些药剂,他根本拦不住。
“她的情况比你们知道的还要糟糕。”沈炼突然说,“常规治疗已经不够了。我需要这些药剂,结合我的方法,才能暂时稳定她的血统。”
源稚生愣住了:“你的方法?”
沈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右手。在他的掌心,一缕淡绿色的微光缓缓浮现,如同初春的新芽,散发着温和的生命气息。那光芒所及之处,实验台上的一株枯萎的盆栽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这是……”源稚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种古老的技艺。”沈炼收起光芒,“能够暂时平衡她体内冲突的血脉。但需要配合这些药剂。”
源稚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一方面是对家族责任的坚守,另一方面是对绘梨衣的愧疚与关心。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她?”源稚生最终问道。
沈炼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想对绘梨衣不利,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和你废话。我大可以悄无声息地取走药剂,让你们永远找不到她。”
这句话击碎了源稚生最后的犹豫。他深知沈炼的实力,如果对方真有恶意,确实不需要多此一举。
“她……她现在快乐吗?”源稚生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沈炼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第一次看到了雪,第一次在游戏厅夹到了玩偶,第一次有人陪她看奥特曼。你说呢?”
源稚生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绘梨衣的笑容——那种他很少见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带走吧。”他侧身让开通往门口的路,“但我要你保证她的安全。”
沈炼提起药剂箱,从源稚生身边走过时停顿了一下:“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就在沈炼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源稚生突然开口:“那个卡塞尔的学生……”
“路明非。”沈炼头也不回地说,“他叫路明非。”
源稚生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入,为沈炼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在完全融入黑暗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有时候,最好的保护不是囚禁,而是给她选择的自由。”
源稚生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许久没有移动。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沈炼复原的盆栽上,嫩绿的新叶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刚来到源氏重工的小女孩,是如何用怯生生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将成为她牢笼的地方。那时的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已经褪色的玩偶。
“对不起,绘梨衣。”源稚生轻声自语。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源稚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他知道,至少今夜,那个很少微笑的女孩,正在某个地方开心地笑着。
而这,或许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