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家令人窒息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东京夜晚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许多。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走在灯火璀璨的街道上,但之前电视新闻里那张模糊的通缉令,像一根冰冷的针,一直扎在他的后颈,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Sakura,冷吗?”绘梨衣忽然停下,在便签本上写道。晚风确实带着几分凉意。
路明非摇摇头,把心里那点不安强压下去,挤出一个笑容:“不冷。绘梨衣呢?还想再走走吗?”
绘梨衣用力点头,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指了指远处一个亮着粉色灯牌的便利店。对她而言,能和Sakura在一起,无论是在华丽的餐厅还是普通的便利店,都是新奇而快乐的冒险。
“好,我们去买点吃的。”路明非从善如流。他心里盘算着,赶紧买点东西就回藏身的小旅馆,外面实在太不安全了。
便利店的暖光驱散了部分夜色带来的寒意。绘梨衣像进了糖果店的孩子,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她拿起一包包装可爱的草莓味pocky,又看向旁边印着卡通人物的薯片,似乎难以抉择。
路明非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土财主的气势(反正用的是恺撒老大的副卡):“喜欢就都拿上!”
最后,他们提着一大袋子零食走了出来,绘梨衣怀里还抱着一盒刚加热过的章鱼小丸子,吃得脸颊鼓鼓囊囊,像只满足的小仓鼠。路明非看着她,觉得刚才在餐厅受的那点窝囊气简直不值一提。能让这个女孩开心,被婶婶嘲讽一万遍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Sakura,好吃。”绘梨衣用竹签插起一个丸子,小心翼翼地递到路明非嘴边。
路明非愣了一下,低头咬住。面粉糊混合着章鱼粒和照烧酱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暖洋洋的。他含糊地说:“嗯,好吃。”
这一刻,他几乎忘了通缉令,忘了蛇岐八家,忘了自己正在亡命天涯。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在东京某个平凡的夜晚,分享着一盒热乎乎的街边小吃。
然而,东京的夜晚从不平凡。
当他们拐进一条回旅馆必经的、相对僻静的街道时,路明非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太安静了,连往常隐约可闻的居酒屋喧闹声都消失了。几道黑影从巷口晃过,眼神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们。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绘梨衣的手。
“绘梨衣,我们快点回去。”他低声说,脚步加快。
绘梨衣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乖巧地点头,紧紧跟着他。
但已经晚了。
刚走出不到一百米,前方巷口就被几辆黑色的面包车堵住。车门“哗啦”一声拉开,跳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满脸横肉的男人,手里拿着金属球棒或是用报纸包裹的长条物,一看就知道是家伙。
几乎同时,身后也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路明非回头,看见另一群打扮各异,但眼神同样不善的人围了上来。有的穿着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的刺青;有的则是运动服打扮,手里掂量着匕首。这群人明显不是一伙的,彼此之间还带着警惕,但他们的目标却出奇的一致——路明非和绘梨衣。
“就是他们!电视上那两个人!”一个黄毛小子兴奋地指着他们喊道。
“十亿日元!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另一个壮汉舔着嘴唇,眼神贪婪地在绘梨衣身上扫过。
路明非脑袋“嗡”的一声。十亿日元?!蛇岐八家竟然开出了这么离谱的悬赏!这已经不是搜捕了,这是要把整个东京的黑道都变成他们的敌人!
消息显然泄露了,而且传播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他们就像两块行走的金砖,瞬间吸引了所有嗅到金钱味道的饿狼。
“绘梨衣,跟紧我!”路明非把绘梨衣拉到身后,额角渗出了冷汗。他环顾四周,前后都被堵死,两侧是高高的墙壁,简直是绝境。他一个人或许还能试着拼一下,但带着绘梨衣,他根本不敢冒险。绘梨衣的能力是最后的底牌,一旦动用,引发的后果可能比被这些黑道抓住更严重。
人群缓缓逼近,各种污言秽语和威胁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路明非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烟酒和汗臭混合的味道。他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脱身的方法。难道刚离开餐厅的温馨,就要栽在这条阴暗的小巷里?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熟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声音,突兀地在他侧后方响起:
“路明非,这边!”
路明非猛地转头,只见侧面墙壁上一扇他之前根本没注意到的、不起眼的铁皮小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沈炼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的脸露了出来。
“沈炼?!”路明非又惊又喜。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别愣着了!快!”沈炼低喝道,目光快速扫过逼近的人群,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沉着。“从后门走,后面巷子里有辆车,钥匙插在上面,兰博基尼,认识吧?开着它带绘梨衣走!”
没有时间犹豫和询问了。路明非一把拉住绘梨衣,几乎是撞进了那扇小门。门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后院,沈炼侧身让他们过去,随手将一个车钥匙塞到路明非手里。
“你呢?”路明非接过钥匙,急忙问。
“我挡他们一下。”沈炼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要出去倒个垃圾。“放心,杂鱼而已。记住,别回头,一直开!”
说完,沈炼不等路明非回应,直接“砰”地一声关上了那扇小铁门,甚至还听到了上门栓的声音。
门外,立刻传来了叫骂声和撞击声。
“妈的!那小子进去了!”
“还有同伙!”
“撞开这破门!”
路明非不敢再耽搁,紧紧攥着冰冷的车钥匙,拉着绘梨衣穿过杂乱的小院。果然,院子另一头有个更宽敞的出口,直接通向另一条相对空旷的巷道。巷道里,一辆线条流畅、颜色扎眼的橙色兰博基尼静静地停在那里,如同蛰伏的猛兽。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先把绘梨衣塞进副驾驶,然后自己钻了进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唤醒了他体内某些属于卡塞尔学院的、关于执行部暴力驾驶的记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小铁门,撞击声还在持续。他咬了咬牙,一脚油门到底。
兰博基尼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冒出白烟,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瞬间将那条小巷和身后的喧嚣远远抛离。
车内,路明非紧握方向盘,手心全是汗。绘梨衣安静地坐在旁边,怀里还抱着那袋没吃完的零食,大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明非的心跳得像打鼓,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惊险,另一半是因为沈炼的出现。
这家伙,每次都像算准了一样,在最要命的时候出现。他刚才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被围堵一样……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而此刻,在那条阴暗的后巷里,沈炼背靠着那扇被撞得砰砰作响的铁皮门,听着门外气急败坏的叫骂和兰博基尼引擎声远去,轻轻松了口气。
“好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舞台给你们搭好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被十亿日元冲昏头脑的暴徒,眼神里没有轻蔑,反而带着一点怜悯。
“接下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该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