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宗门和哀嚎遍野的弟子,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此刻愤怒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救治伤者。
灵姝的木灵之力虽能暂时稳住重伤者的心脉,延缓尸毒扩散,但面对如此大面积的伤亡和玄阴宗特有的阴毒,她的力量很快便显得捉襟见肘。许多弟子面色发黑,伤口溃烂流脓,气息越来越微弱,普通的疗伤丹药根本无效。
“师尊,尸毒太烈,而且…似乎还掺杂了别的阴邪之物,我的清尸毒丹只能压制,无法根除。再这样下去,他们撑不过今晚!”灵姝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语气焦急。
林墨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灵力,探入一名伤势最重的弟子体内。灵力甫一进入,便感到一股阴寒污秽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上来,疯狂吞噬着他的探查灵力,并顺势反扑。林墨冷哼一声,灵力骤然变得灼热刚猛,将那丝反扑的阴毒瞬间焚灭。
他眉头紧锁。这尸毒确实不简单,不仅腐蚀肉身,更能侵蚀修士的丹田根基,歹毒异常。宗门库藏的丹药虽多,但针对此种变异尸毒的特效丹药恐怕寥寥。
“丹药…需要专门的解毒丹。”林墨喃喃自语,脑中飞速翻阅着过往阅览过的无数典籍。他虽非专修炼药,但修行日久,见识广博,对药理丹道亦有极深的理解。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师…师叔祖…库房…库房最里层,李长老生前…私下研究过玄阴教的毒…他好像…留下了一些笔记和一份古丹方…说是或许能克制…”
林墨转头,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一条腿几乎被尸毒烂透,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用一截断剑支撑着身体,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和倔强。这少年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常年跟在李长老身边的一个药童,名叫阿竹,资质寻常,但于草木药理上似乎颇有灵性。
“阿竹?你知道笔记和丹方在哪?”林墨立刻问道。
阿竹艰难地点点头:“李长老…从不让人进他的私人丹室…但有一次我送药草进去,偶然瞥见…他对着一个古老的玉简叹息,说‘此解毒圣方,或可克玄阴之毒,奈何所需药材稀缺,炼制手法更是失传已久…’后来…后来就出事了…”
希望之火在林墨心中燃起。他立刻吩咐两名伤势较轻的弟子:“扶他去李长老的丹室!小心他的伤!”
李长老的丹室位于丹堂深处,所幸并未在战斗中完全毁坏。室内一片狼藉,丹炉倾覆,药材散落一地。林墨神识一扫,很快在一个被阵法保护(虽已残破)的暗格中,找到了那枚古朴的玉简。
玉简入手微凉,上面刻着古老的云纹。林墨神识沉入其中,大量信息瞬间涌入脑海——《万毒辟易丹方》。这竟是一份失传已久的上古解毒丹方,能化解世间万毒,尤其对阴邪尸毒有奇效。但正如李长老所叹息,丹方所需主药“九转还魂草”、“千年地心乳”极为罕见,辅药也多达九九八十一种,不少都属偏门。更棘手的是,其炼制手法极为繁复苛刻,对火候、灵力注入、药性融合的时机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稍有差池,一炉灵丹立刻化为剧毒废渣。
即便是林墨,看完之后也感到一阵棘手。药材方面,他多年游历,自身珍藏颇丰,凑齐一炉主药辅药虽肉痛,但尚能做到。可这炼制手法…
“师叔祖…”阿竹被扶着靠在门边,虚弱却坚定地说,“弟子…弟子虽愚钝,但侍奉李长老多年,对处理药材、控火添柴有些微末经验…或许…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林墨看向少年,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对药道的专注和渴望,即便身负重伤,提及炼丹时,那光芒也未曾熄灭。林墨心中一动,此刻宗门遭难,正需薪火相传。
“好。”林墨沉声道,“阿竹,我今日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你若能助我炼成此丹,解救同门,我便正式传你炼药之道!”
阿竹闻言,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激动的潮红,挣扎着便要行礼:“弟子…弟子阿竹,拜见师尊!”
“虚礼免了。”林墨抬手托住他,“时间紧迫,你即刻辨认这些药材,按丹方要求进行预处理,一分一毫都不能错!”
“是!”阿竹强忍剧痛,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接过林墨递来的药材,仅凭肉眼和嗅觉,便开始飞快地分拣、研磨、榨汁、焙烤…手法熟练无比,显然深得李长老真传。他对药性的理解,远超其修为境界。
林墨心中稍安,这弟子收得不亏。他自身则取出平日用来炼器的“紫衍炉”,此炉材质非凡,能承受极大灵力冲击,勉强可作丹炉使用。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跳跃起一簇金色的丹火——这是他以自身本命真元凝聚的火焰,至阳至刚,正是阴毒克星。
“开始了!”
林墨低喝一声,将第一味主药“九转还魂草”投入炉中。神识高度集中,精确控制着丹火的温度。还魂草迅速融化,提炼出晶莹的绿色药液,散发出磅礴生机。紧接着,第二味、第三味…一味味药材按照严格的顺序和时机被投入。
炼丹室内,温度骤升,药香与焦糊味奇异地交织。林墨全神贯注,额头见汗。上古丹方的炼制,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他必须同时控制火候、用神识观察炉内药性变化、并以自身灵力引导药力融合。
阿竹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不时出声提醒:“师尊,地心乳投入后,火力需减三成,持续三息!”“寒髓枝药性将发未发之时,需以灵力震荡,激发其潜藏药效!”
他的提醒往往恰到好处,弥补了林墨在炼药细节经验上的些许不足。师徒二人,一个修为高深、掌控全局,一个经验老道、明察秋毫,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到了最关键的药性融合阶段,八十一种药力在炉内互相冲撞,如同脱缰野马。紫衍炉剧烈震颤,炉壁出现细微裂纹。林墨低吼一声,双手掐诀,磅礴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丹炉,强行压制并引导那狂暴的药力。他的神识精细入微,如同绣花般梳理着每一丝能量流。
阿竹看得心驰神往,他从未想过炼丹竟能如此惊心动魄,也从未见过有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控制力。
终于,在经过近乎漫长的半个时辰后,炉内狂暴的能量渐渐平息,一股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的异香弥漫开来,甚至驱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尸臭。
“丹成了!”林墨长舒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充满喜色。
他打开炉盖,只见九颗龙眼大小、色泽圆润、通体萦绕着青色光晕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每一颗丹药表面都有三道清晰的云纹。
“三道丹纹!是地阶灵丹!宗门有救了!”阿竹激动地惊呼,看向林墨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林墨取出丹药,立刻让阿竹服下一颗。丹药入腹,一股温和却强大的药力瞬间化开,阿竹腿上的黑色尸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伤口开始蠕动愈合,脸色也迅速红润起来。
“有效!真的有效!”阿竹欣喜若狂。
林墨不敢耽搁,立刻让灵姝和苏婉儿将丹药分发给中毒最深的弟子。丹药效果立竿见影,弟子们身上的尸毒纷纷被化解,伤势稳定下来,宗门内的绝望气氛终于被一股希望所取代。
救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墨稍稍缓过气,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玉简上。李长老私下研究玄阴宗之毒,并珍藏此古丹方,是否预示着他早已察觉到什么?
他再次将神识沉入玉简,这一次,他检查得更加仔细。果然,在丹方信息的最后,他发现了一段极其隐晦、用特殊神魂印记加密的留言!这细节若非他神识足够强大且细心探查,根本无法发现!
林墨凝聚神识,破开加密印记,李长老虚弱而焦急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后来者,若你能见此留言,说明我已遭不测,宗门亦恐有大难!吾怀疑宗门高层有玄阴教内应!数月前,吾察觉聚灵阵眼外围防护阵法有被熟悉内部结构之人悄然修改的痕迹,手法极其隐蔽,若非吾精研阵法亦难察觉。修改后的阵法,会在受到特定灵力波动(与玄阴宗功法契合)冲击时,防御力骤降七成!”
“吾暗中调查,发现能接触到核心阵图、且有权限在不引起警报下修改阵法者,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戒律堂长老赵乾,铁面长老和金长老近期行为异常,多次暗中离宗,其身上…曾隐约带有一丝极淡的玄阴尸气,虽被巧妙掩饰,但吾对气息敏感,绝不会错!吾正欲深入调查,却…时间来不及了…切记,内患不除,宗门永无宁日!小心…赵…”
留言到此戛然而止,显然是在极度匆忙或危险的情况下留下的。
林墨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四射,周身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赵乾,铁面,金长老……哼!”
戒律堂长老,执掌宗门刑罚,地位尊崇,素以铁面无私着称,竟是隐藏最深的内应!难怪玄阴宗能如此轻易地破开青云结界,直捣黄龙!原来早有内鬼为他们打开了大门!李长老的死,王、张二位长老的牺牲,众多弟子的伤亡…皆与此人脱不开干系!
愤怒如岩浆般在林墨胸中翻涌,但他强行压下。此刻揭穿,若没有确凿证据,极易打草惊蛇,甚至引发宗门内乱。赵乾等人在宗门经营多年,党羽未必没有。
他收起玉简,面色恢复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冰冷的杀意。
叛徒已然知晓,当务之急,是稳住宗门,然后…清理门户,再找玄阴宗算总账!
“萧凡,婉儿,”林墨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加强戒备,巡逻弟子增加一倍,特别是后山和几位重伤长老的休养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
“是,师尊!”萧凡和苏婉儿虽有些疑惑为何突然加强戒备,但出于对林墨的绝对信任,立刻领命而去。
林墨又看向正在忙碌照顾伤员、眼中重燃希望的灵姝和恭敬站在一旁、因拜师和炼成灵丹而激动的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