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门外,暮色渐合,华灯初上。梁母卫氏与两位嫂嫂周氏、王氏手拉着手,站在马车旁,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意。
“蓁娘,今日可真是痛快!”二舅母王氏性子爽利,忍不住笑道,“瞧见沈家那丫头强作镇定的模样,我这心里就跟喝了冰镇酸梅汤似的,畅快!”
大舅母周氏稳重些,也含笑点头:“岁岁今日确实给咱们家长脸了,不骄不躁,应对得体,这才是大家风范。”
卫氏心中骄傲,面上却嗔道:“嫂嫂们可别再夸她了,小孩子家家的,经不起这般夸赞。倒是瑶儿和琳儿,今日配合得极好,咱们家的姑娘,就是团结。”
卫瑶和卫琳闻言,都甜甜地笑了。卫瑶道:“姑母,我们是姐妹,自然要一致对外。”
卫氏拍拍她们的手,又对两位嫂嫂道:“今日也累了,过两日若是得闲,咱们再约着去听雨轩喝茶,好好说说话。”
“那敢情好!”周氏和王氏笑着应下,这才各自领着女儿,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回梁府的马车内,烛光摇曳。卫氏拉着梁岁岁的手,轻轻拍着,语气充满了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岁岁,今日辛苦了吧?刚回来就让你面对这些……母亲知道,这些应酬算计非你所愿,但生在这样的人家,总是免不了的。”
梁岁岁将头轻轻靠在母亲肩上,感受着那份温暖,声音带着一丝依赖:“母亲,女儿不觉得辛苦。有母亲、舅母和表姐们护着,女儿心里踏实得很。况且,女儿长大了,总要学着面对这些。”
卫氏听着女儿懂事的话语,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爹娘和兄长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回到梁府,梁胤和梁昀尚未归家。卫氏便张罗着下人准备晚膳,又对梁岁岁道:“岁岁,你先回院里歇歇,一会儿膳好了娘让人去叫你。”
梁岁岁却摇摇头,挽住母亲的手臂:“女儿不累,回去也是闲着,就在这儿陪着母亲说说话可好?”她转头对青琐和丹翠道,“你们先回去,将院里收拾妥当。”
青琐和丹翠领命退下。卫氏见女儿坚持,心中温暖,便拉着她在前厅坐下,母女二人说着体己话,等待父子归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梁胤和梁昀一同回府。晚膳早已备好,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温馨。
梁胤看着女儿,威严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开口道:“今日安国公府的事,为父略有耳闻。岁岁,你做得很好。”他语气中带着赞许,“不单单是诗才,更是那份沉稳和顾全大局的智慧。在这帝都之中,个人的才华固然重要,但懂得审时度势、和睦亲族,才是立足的长久之道。你师父将你教导得很好,为父甚慰。”
梁昀也笑着给妹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眼神明亮:“妹妹,你是没看见,今日几个同僚私下议论,都对你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惊讶不已呢!哥哥脸上也有光。”他虽说得轻松,但话里行间全是对妹妹的骄傲。
梁岁岁被父兄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父亲、哥哥过奖了,女儿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晚膳后,一家人又喝了会茶,梁岁岁见父兄面露倦色,便主动道:“父亲、母亲、哥哥,你们今日也劳累了,女儿先回院歇息了。”
梁昀也起身道:“我送送妹妹,然后也回院了,感觉……今日灵力有些躁动,似乎快要突破了。”
梁胤和卫氏闻言,皆是神色一肃,连忙嘱咐他小心,莫要急躁。
回到锦绣阁,梁岁岁并未立刻换下那身杏色金菊裙。她走到庭院中央,月光如水银泻地,映照着她周身。她闭上眼,开始演练一套舒缓而玄奥的拳法,动作如行云流水,与天地气息隐隐相合。这是她每日的功课,离山这些时日,虽琐事缠身,却不敢有一日懈怠。
另一边,青琐正在指导丹翠一些基础的吐纳法和灵巧的身法步伐。丹翠学得极其认真,她知道这是小姐和青琐姐姐在栽培她。
“气息要沉,意念随指尖而动,”青琐声音清冷,示范着一个刁钻的擒拿动作,“对,就是这样,力道再收三分,力求精准。”
丹翠额角见汗,却眼神晶亮,一遍遍练习着。
时间在静谧的修炼中悄然流逝。良久,青琐和丹翠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换洗衣物。青琐上前,轻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热水已备好,您该梳洗安歇了。”
梁岁岁缓缓收势,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气息却依旧绵长。她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点了点头:“好。”
沐浴更衣后,梁岁岁身着柔软的寝衣,躺在拔步床上那镶嵌着百花图的顶板下。她并未立刻入睡,而是睁着眼,任由思绪飘飞。
今日宴会上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沈静瑶温婉面具下的锋芒,李芊芊毫不掩饰的敌意,苏婉月的温和善意,舅母和表姐们的维护,安国公夫人的认可,还有父兄毫不掩饰的骄傲……这帝都,果然比山上复杂千倍万倍。
师父的叮嘱再次浮现心头:“你的眼,能窥见真实。”她今日所见,哪些是真实,哪些是伪装?沈家的退让是暂时的,后续定然还有风波。而自己,又该如何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守护好这份失而复得的家庭温暖?
思绪纷杂,却并不令她慌乱。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在心底蔓延。她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和身旁玉佩传来的温润气息。无论前路如何,她已归来,便无所畏惧。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她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