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初成,梁岁岁并未张扬,依旧保持着深居简出的姿态。然而,实力的跃迁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视野与手段的质变。她的神念如今已能覆盖小半个帝都,许多以往难以察觉的细微动静,如今在她感知中却清晰无比。
她“看”到了更多隐藏在帝都繁华下的暗流。
南诏使团所在的驿馆,时常有身份不明、气息阴冷的人物深夜出入,与拓跋月、拓跋峰密谈;西夜尉迟勐看似每日与礼部官员周旋赔偿细则,其随从却频繁出入黑市,打探各种关于奇人异士和上古遗迹的消息;甚至一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朝廷官员府邸,也隐隐有异样的灵力波动传出,与某些宗门暗通曲款。
这一切,都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寻找“神秘女子”的行动,已然成为了一块试金石,让许多隐藏在暗处的触手,逐渐浮出了水面。
皇帝虽坐镇中枢,掌控大局,但有些细微之处,仍需有人去触及、去处理。梁岁岁知道,自己这个“御前行走”,是时候发挥一些实质性的作用了。
这一夜,月黑风高。
梁岁岁并未在梁府密室修炼,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梁府。元婴期的修为,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入微之境,即便不施展任何隐匿法术,寻常金丹修士也难以发现她的踪迹。
她的目标,是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根据她这几日神念探查,以及通过皇甫凛暗中传递来的一些零碎信息拼凑,这里似乎是某个与西夜国有暗中往来的小型宗门——“阴煞门”在帝都的秘密据点。此门功法诡异,擅长驱使阴魂煞气,行事狠辣,近日活动频繁,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宅院外围布置着简单的警戒阵法,对如今的梁岁岁而言形同虚设。她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穿过阵法,落入院内。
院内一片死寂,只有正厅隐约透出灯火,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阴煞之气。
梁岁岁潜行至窗下,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悄然渗透进去。只见厅内坐着三人,主位上一名黑袍老者,面容枯瘦,眼窝深陷,气息阴冷,赫然是金丹后期修为,正是阴煞门的长老。下首两人,一人作商人打扮,眼神闪烁,另一人则身着西夜服饰,显然是西夜方面的联络人。
“……消息确定吗?那‘神秘女子’最后出现的地方,真的在落霞山脉东南方向的‘黑水沼泽’?”那西夜联络人压低声音问道,语气急切。
黑袍老者沙哑一笑,声音如同夜枭:“八成把握。我门下弟子在沼泽外围发现了剧烈的灵力残留,以及一种独特的、带着生机的阴寒气息,与传闻中那女子夺取‘月华精粹’时留下的痕迹颇为相似。而且,近日沼泽异动,毒瘴翻涌,似有异宝将出,她去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商人打扮者接口道:“长老,西夜方面答应我们的‘阴魂玉’……”
“放心。”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要消息确切,助我们找到那女子,或者得到沼泽中的异宝,‘阴魂玉’少不了你们的。不过,此事需万分谨慎,云煌朝廷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个刚刚得了圣心的梁家丫头,据说有些邪门,莫要被她坏了事。”
窗外的梁岁岁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寻找“神秘女子”和落霞山脉残留的机缘。这阴煞门与西夜勾结,图谋不小。而且,听其语气,似乎对黑水沼泽即将出世的异宝也志在必得。
她正欲继续探听,忽然,那黑袍老者勐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射出两道厉芒,直射窗外!
“何方高人驾临?鬼鬼祟祟,给老夫滚出来!”
竟然被发现了?梁岁岁微微挑眉,看来这老家伙感知倒是敏锐,或许是修炼的功法对生灵气息格外敏感。
既然被发现,她便不再隐藏,轻轻推开窗户,身形如柳絮般飘入厅内,姿态从容。
厅内三人大惊失色!他们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是什么人?!”商人打扮者厉声喝道,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那西夜联络人也猛地站起,眼神惊疑不定。
唯有那黑袍老者,死死盯着梁岁岁,感受着她那看似只有筑基巅峰(梁岁岁刻意压制)、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危险感的气息,脸色变得极其凝重:“阁下究竟是谁?为何窥探我阴煞门秘事?”
梁岁岁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声音经过灵力处理,显得中性而冰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该打‘黑水沼泽’的主意,更不该……与西夜勾结,在我云煌境内图谋不轨。”
她的话语直接点明了他们的阴谋,让三人心头巨震!
“狂妄!”那商人打扮者怒喝一声,猛地拔刀,一道惨绿色的刀罡带着刺鼻的腥风,直噼梁岁岁面门!这刀罡显然淬有剧毒!
面对这足以让金丹初期修士手忙脚乱的攻击,梁岁岁却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她只是轻轻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那噼来的刀罡轻轻一点。
没有耀眼的灵光,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灵芒在她指尖一闪而逝。
“噗!”
那声势煊赫的惨绿色刀罡,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在距离梁岁岁尚有尺许之地,凭空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什么?!”那商人打扮者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袍老者脸色骤变,厉声道:“一起上!拿下她!”
他双手猛地结印,周身黑气翻涌,化作数条狰狞的鬼首,发出凄厉的嘶嚎,从不同方向噬向梁岁岁!同时,他张口吐出一面黑色小幡,迎风便长,散发出浓郁的怨魂气息,显然是一件邪门法器!
那西夜联络人也抽出弯刀,刀光如匹练,配合着鬼首攻向梁岁岁下盘。
面对三人围攻,梁岁岁终于动了。她身形如同幻影,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那数条噬来的鬼首竟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她甚至没有动用背后的古剑,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澹澹的、却无比精纯凌厉的剑气。
“嗤!嗤!嗤!”
剑气纵横,精准无比地点在每一条鬼首的眉心!那由精纯阴煞之气凝聚的鬼首,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溃散,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后化为青烟!
与此同时,她左手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灵力后发先至,撞在那西夜联络人的弯刀侧面。
“铛!”一声脆响,那西夜联络人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传来,虎口崩裂,弯刀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口喷鲜血。
黑袍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疯狂,勐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黑色小幡上!
“万魂噬心!”
小幡黑光大盛,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从中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带着侵蚀神魂、冻结血液的恐怖威势,向梁岁岁席卷而去!这是他的压箱底手段,足以重创甚至灭杀金丹后期修士!
然而,梁岁岁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怨魂洪流,眼眸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朵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焰,悄然浮现。
这火焰没有任何温度,反而散发着一种纯净、安宁、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气息。
她轻轻将这朵白色火焰推出。
白色火焰迎风便长,化作一片澹澹的白色光晕,迎向了那汹涌的怨魂洪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耳的能量冲击。
那看似恐怖的怨魂洪流,在接触到白色光晕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所有的嘶嚎、痛苦、怨念都戛然而止!那些扭曲的怨魂面孔,在白色光晕的照耀下,竟然渐渐变得平和、安详,随即化作点点纯净的灵光,消散在空气中!
净化!这是梁岁岁以元婴期修为,模拟出的一丝微弱的净化法则之力!对付这种阴邪之物,效果奇佳!
“噗!”本命法器被破,心神相连的黑袍老者如遭重噬,勐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看着梁岁岁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法……法则之力?!你……你到底是……”
他的话未能说完,梁岁岁身形一闪,已至他面前,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股精纯的灵力瞬间封禁了他的丹田与识海,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名商人打扮者和西夜联络人早已吓破了胆,转身就想逃。
梁岁岁头也未回,只是袖袍向后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的气浪如同墙壁般撞在两人背上。
“砰砰!”两声闷响,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筋骨尽断,昏死过去。
转瞬之间,三名至少是金丹期的对手,两昏一擒,轻松惬意。
梁岁岁看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黑袍老者,澹澹道:“告诉我,西夜除了你们,在帝都还有哪些据点?对黑水沼泽,他们具体有何计划?”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冲击着黑袍老者的心神。
黑袍老者挣扎着,还想抵抗,但对上梁岁岁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以及回想起那恐怖的净化火焰,他最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片刻之后,梁岁岁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她并未取这几人性命,只是抹去了他们部分关于今晚遭遇的记忆,尤其是关于她施展手段的细节,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宅院。
次日,帝都巡防营“恰好”接到匿名举报,查封了这处宅院,擒获了数名涉嫌与境外势力勾结、图谋不轨的“阴煞门”余孽以及西夜细作,缴获了大量证据。消息传出,朝野微震,皇帝顺势下旨,严查境内与境外势力勾结之事,一时间,许多暗中的触手都悄然缩了回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梁岁岁,则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依旧在梁府之中,或是调息修炼,或是翻阅古籍,安静得如同深潭之水。
唯有极少数知情人,如皇帝皇甫明璋,在收到暗卫密报时,看着那关于阴煞门据点被神秘端掉的描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的笑意。
“暗流触手,初试锋芒……岁岁,你果然从未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