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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返星少年悄然离开羊峒智人部落王国(这个在三百万年后被称为九寨沟的神秘之地)的第二天黄昏前,一支规模庞大的人类军警部队再次踏入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与上次礼节性的拜访排查不同,这次他们直接绕过了国王昉燮等智人高层,径直前往放蜂诗人幽林山的巢居前的岸边。

当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人类军警如潮水般涌现在正在溪边做晚饭的幽林山面前时,诗人幽林山和他的妻子婳楼凭南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幽林山放下锅铲,让妻子赶紧将灶膛的火压住,他强作镇定地邀请几位军警指挥官在岸边落座,用颤抖的双手为他们斟上自酿的蜂蜜水,试图用这种传统的待客之道缓解紧张的气氛。

他的两个孩子——双胞胎女儿——幽林漫步和婳楼听虫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与困惑。

四周围观的野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在溪流两岸形成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低声议论着,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前日犯下抢劫诗人妻子婳楼凭南罪行的野人——野人少女阿珠的男友阿勥,以及前日抢劫过两个无辜女童的野人阿甯,此刻正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野人群的末尾。他们窃窃私语,脸上不时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期待的光芒,仿佛又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们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太坏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吓得两个野人浑身一颤,差点跳了起来。

野人少女阿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男友,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鄙夷与不屑。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男友阿勥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愧疚与畏惧,反而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最好先搞清楚状况,到底是谁在作恶?他们一家包庇外星入侵者,这可是罪该万死的重罪。阿珠,我好心提醒你,如果你执意要掺和进来,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野人少女阿珠失望地摇着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真没想到你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毫无底线的事情,简直是在给我们整个智人族群抹黑。”

这时,那个前日抢劫过两个女童的阿甯竟然厚颜无耻地插话道:“我们这是在拯救蓝星!人类军警已经表扬过我们的壮举了,将来说不定还会给我们颁发大大的奖章呢!”

野人少女阿珠无奈地苦笑道:“我们羊峒智人部落王国千万年来,何曾出过像你们这样不知廉耻的人,真不知道你们是跟谁学的这些下作手段。”

“你说我们跟谁学的?”两个无耻之徒异口同声地喊道,“当然是跟那个诗人幽林山学的啊!”

言毕,那个前日抢劫过两个女童的阿甯又补充道:“婳楼凭南美得像仙女,为什么就该他幽林山一个人享受?阿勥就不能享受?所以,阿勥抢她没有错!”

话音刚落,两人便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更令人作呕的是,还有一个熟悉的笑声加入了进来——正是那个一直与阿勥暧昧不清的阿紫。

野人少女阿珠厌恶地朝阿紫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恶心!”

阿紫却装作没看见似的,扭动着腰肢大摇大摆地走到阿勥面前。而阿勥竟然当着女友阿珠的面,明目张胆地在阿紫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野人少女阿珠再次啐了一口,但这次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是的,当一个人已经看清了事情的本质和真相,确实不需要再浪费口舌多说什么了。阿勥既然喜欢阿紫这样的货色,那就随他去吧,只是不要再去祸害婳楼凭南这样的人类女子就好。

令所有野人都感到震惊的是,银盆国国防边境总指挥长寒烟雨竟然亲自率领调查团前来,同行的还有银盆国的高层官员。警署总长电高名冷峻地打断了幽林山的客套:“不必费心招待,我们需要的是真相。在这个特殊时刻,坦诚相告才是最好的待客之道。”

诗人幽林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连点头应和:“我明白了!完全明白!”

寒烟雨总指挥长目光如炬地盯着幽林山,语气沉重地说:“作为享誉蓝星的行吟诗人,你理应具备超越常人的认知高度和判断力。在蓝星文明面临外星势力入侵的生死存亡之际,你的立场选择至关重要——是站在人类阵营,还是倒向外星文明?这与浪漫的诗歌创作截然不同,容不得半点含糊和暧昧。”

幽林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明白!我完全明白!”

寒烟雨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你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确凿的情报,我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锁定你的位置,更不会惊动国家最高层和蓝星联盟的官员。其中的分量,你应该心知肚明。”

警署总长电高名适时补充道:“当蓝星文明的存续受到威胁时,个人的情感纠葛已经微不足道。关于你们是否有一个弟弟,这两个孩子是否有一个哥哥,这些乱七八糟的谜团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幽林山妻子婳楼凭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两个孩子则困惑地抬头望向父母,不明白这些陌生人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警署总长电高名缓步走到了幽林山的妻子婳楼凭南面前。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总长此刻却显得有些局促,他刻意避开了与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直接对话,而是勉强在严肃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转而俯身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天真无邪、此时充满恐惧的女童轻声问道:“可爱的小宝贝们,叔叔可以问你们一个小问题吗?”

两个年幼的女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眼前这位腰间佩着寒光闪闪的宝剑、身着制服的威严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攥紧妈妈的手,紧紧依偎在一起,沉默着。

警署总长电高名见状,又放柔了声音问道:“小宝贝们,你们家里有哥哥吗?”

两个小女孩闻言明显瑟缩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电高名继续循循善诱:“是不是昨天刚刚离开的那位哥哥呢?”

女童们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小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那你们能告诉叔叔,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电高名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两个小女孩互相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迟迟没有作答。

警署总长微微皱眉:“难道你们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吗?”

这时,其中一个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地回答:“我们……我们一直都只叫他哥哥……”

“原来如此,”电高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可是他才来了一天,为什么昨天就急着回去了呢?”

两个女童不假思索地齐声答道:“因为哥哥要回去上学,他要开始读书了。”

站在一旁的诗人幽林山及其妻子婳楼凭南听到这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但眼神中仍难掩担忧之色。

当天深夜,万籁俱寂,朦胧的月光洒在诗人幽林山家树巢的溪畔,四周一片静谧。

突然,两个巨大的模糊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幽林山家溪边的灶台旁,他们先是谨慎地蹲伏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周围的环境安全。

显然,是两个野人。

随后,两个野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探入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湖中。他们小心翼翼地蹚着清凉的湖水,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当两人来到湖中央那两棵枝繁叶茂的巢居树下时,出人意料地没有使用挂在树上的云梯。他们选择了用双臂环抱住水柳或水杉粗壮挺拔的树干,用双腿夹撑着,开始缓慢而谨慎地向上攀爬。树干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们的身体,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爬升不到一米的高度时,岸上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两道黑影浑身一颤,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屏息凝神地侧耳倾听。但四下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的声音从未存在过。两人相视一笑,暗自嘲笑自己太过紧张,连风声都当成了人声。

重新调整好姿势后,他们继续向上攀爬。可这次才移动了两步,那诡异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两人再次僵在原地,这次他们停留的时间更长,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却再没捕捉到任何异动。

就在他们第三次尝试攀爬时,咳嗽声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更令他们不安的是,这次的声音似乎来自不同的方位。两人在半空中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如果是幻觉,怎么可能如此频繁地出现?更不可能两个人同时产生完全相同的错觉。

此刻,两个黑影就这样悬在树干中间,保持着尴尬的姿势一动不动。而最诡异的是,只要他们停止动作,咳嗽声就仿佛从未存在过。这种诡异的对峙持续了很久,两人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与无形的威胁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个时辰的光阴就这样悄然流逝,他们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牢牢固定在树干上,四肢早已僵硬得失去了知觉。两人艰难地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继续攀登的决心,可刚向上挪动了两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咳嗽声又突兀地响起。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次的咳嗽声似乎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仿佛整片树林都在对他们发出警告。这可能就是做贼心虚的错觉。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此刻只觉得脊背发凉,冷汗涔涔而下,再次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不知不觉间,他们又在这棵大树上悬停了整整半个时辰。

由于悬停的位置恰好没有可供踩踏的粗壮树枝,全凭双臂环抱的握力和双腿夹紧的摩擦力支撑着全身重量,时间一长,那种肌肉酸胀、筋骨发麻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用三百万年后的人类语言来形容,那真叫一个酸爽。终于,两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在对视中彼此点头达成共识后,他们决定豁出去了,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再次向上攀爬。

然而这次虽然没有咳嗽声的阻挠,却有两颗小石子横空飞来,精准地砸在他们身上。虽然石子体积不大,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吓却让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若是飞来的不是小石子,而是更大的石块,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最终,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在这股神秘力量面前彻底败下阵来。他们战战兢兢地抱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行,直到重新回到水中。

上岸后,两个家伙不想就这么放弃,并且想查看一下是谁在坏他们的好事。于是,他们分析着刚才声音的来处,和石子打自己的方位,想要寻找过去,可最后还是恐惧心理占了上风,这样走了没几步,就调整方向,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了这片诡异的溪滩,生怕再多停留一刻就会遭遇不测。

此时,高大水杉树上的简易的大巢穴中,诗人幽林山和他的妻子正紧张地蜷缩其中,丈夫粗糙的手掌紧握着一把锋利的砍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妻子则攥着一把白天做饭使用的菜刀,虽然不如砍刀威力猛,却也足以自卫。他们两个年幼的女儿紧紧依偎在父母身边,小小的身躯因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尽管树下不时传来可疑的声响,这一家人却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就这样在紧张与恐惧中熬过了漫漫长夜,直到第一缕晨光穿透树梢。

天刚蒙蒙亮,诗人幽林山便强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早餐。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河岸边摆放的炊具,仔细地清洗锅碗瓢盆,确保它们都洁净如新。然后才用从巢穴中带下的食材,动作机械地开始生火做饭,生怕惊扰到什么。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而仍在树巢中的妻子,则继续紧握着菜刀守护在孩子们身旁。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溪滩上,诗人幽林山一家围坐在灶台旁木桌前享用着简单的早餐。

饭后,妻子婳楼凭南细心地为两个女儿梳理着头发,而幽林山则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不久,幽林山郑重其事地整理好衣冠,带着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踏上了前往羊峒智人部落王宫的路途。

婳楼凭南高高的发髻上插着长长的银簪,这个是可以随时作为武器握在手上的,或者自戕用的。

当他们来到熟悉的王宫大殿时,早起的国王昉燮听到传报就来迎接他们。

幽林山恭敬地行礼道:“尊敬的圣上,今日冒昧前来,是特意向您辞行的。我们一家不得不离开这片土地了。”

国王闻言眉头微皱,略显局促地问道:“可是昨日有人类军警来寻你们麻烦了?虽然他们未曾到访王宫,但我已听闻了些许风声。”

幽林山深深鞠躬,感激地说:“承蒙圣上多年来的恩泽,尤其是这些时日的庇护,我们全家感恩不尽。此次离开并非因为军警之事,实在是另有隐情,不得不走。”

国王昉燮面露疑惑,追问道:“究竟又发生了何事?”

幽林山看了看大殿内的其他人员,国王昉燮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他马上让他们暂时退下。

于是幽林山将昨夜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细细道来,从半夜的异响到树巢下的两个黑影,每一个细节都让听者心惊。

国王全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听完叙述。待幽林山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们且先回去,今晚安心休息便是。”

幽林山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圣上……”

国王打断道:“可是人类军警已经下令驱逐你们了?”

幽林山摇头:“那倒没有。”

国王闻言,语气坚定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安心住下。从今往后,我会派专人保护你们。今晚就安排在你家树巢两岸各设一个岗哨,派四名精锐卫兵轮流值守。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神龙胆敢来造次。”

幽林山一家感激涕零地告退,再三叩谢国王的恩典。然而,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始终未见王宫派来的卫兵,更别提什么岗哨了。

夜色渐深,幽林山夫妇紧握着防身的刀具,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心中的恐惧随着每一分每一秒不断蔓延。整个夜晚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时间在紧张中缓慢流逝,却始终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可半夜前,昨晚那两个神秘的野人黑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们如同昨夜一般,先是谨慎地潜伏在岸边昏暗的灶台附近,一动不动地观察了很长时间,确认周围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潜入水中。他们轻轻蹚水来到两棵水柳和水杉树下,又警惕地环顾四周许久,确保没有危险后,才各自选中一棵粗壮的树干,开始缓慢地向上攀爬。

尽管昨晚已经用这种方式爬树吃过亏,他们依然没有选择使用人类搭建的云梯作为攀爬工具。这是因为他们的体型远比人类庞大,平均体重达到了惊人的四百公斤左右,他们深知以人类编织的云梯,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身躯。

当他们再次小心翼翼地攀爬树干时,四周出奇地安静,连昨夜的咳嗽声都消失了。这种异常的寂静反而让他们心生警惕,不由自主地自动停下了动作。

两人悬在半空中,屏息凝神地等待了片刻,却依然没有捕捉到任何声响。

犹豫片刻后,他们决定继续向上攀爬,当爬升了两米多的高度后,这种诡异的安静依旧持续着,这让他们又一次自动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确认仍然没有异样后,他们再次向上攀登,眼看就要接近树上的目标巢穴了,就在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这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咳嗽声,而是一种金属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虽然声音极其微弱,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他们耳中。

两个攀爬者顿时僵在了四五米高的树干上,进退两难。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了很久很久,但之后再没听到任何动静。这让他们开始怀疑刚才是否出现了幻听,于是试探性地又向上爬了一步。就在这一瞬间,岸边再次传来金属撞击声,这次的声音比先前略大了一些。这种特殊质地的声响让他们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再也不敢继续向上攀爬,只能轻手轻脚地沿着树干慢慢下滑。

回到水面后,他们立即涉水返回岸边,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线匆匆离去,心中充满了不安与困惑。

可这两个家伙走着走着,却渐渐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尾随。那声音时隐时现,既不像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也不似小动物窜过草丛的窸窣声。每当他们停下脚步仔细聆听时,四周便陷入一片死寂;可一旦重新迈步,那若有若无的声响便又悄然跟上,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黑暗中窥视。这诡异的情形让两个野人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们突然想到什么,不敢径直往家的方向走,那样就暴露自己了。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与平日住所相反的方向。

然而这并未带来丝毫安宁——才走出没几步,那恼人的声响便如影随形地再度出现,而当他们战战兢兢地驻足时,一切又归于平静。这反复的折磨让两个野人的神经绷得几乎要断裂。

其中一个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对同伴耳语道:“阿勥,要不……咱们往回走一段?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强装镇定。

野人阿勥有些生气了:“阿甯,叫你说话时注意别提名字,你是故意的吗?”

野人阿甯连忙致歉道:“阿勥,对不起,对不起,太紧张了!”

“阿甯,你这不又提我名字了吗?”野人阿勥气得踹了野人阿甯一脚。

待两个野人稍稍平息,恐惧又开始上升了。

他们既害怕直面那未知的威胁,又觉得这样疑神疑鬼地继续前行实在太过煎熬。

思来想去,阿勥咬了咬牙,同意了阿甯刚才查看一下声源的提议:“也好,看看究竟什么原因,这样总比这样提心吊胆强……”

打定主意后,两个野人壮着胆子转身朝刚刚来时的方向挪去。

可恐惧终究占了上风,谁也不敢走在前面领路。最后他们索性紧紧搂住对方的肩膀,像连体婴般并排前进,仿佛这样就能从彼此身上汲取些许勇气。

月光下,两个颤抖的身影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一步步迈向那未知的黑暗。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中前行了三四十米的距离,四周寂静得可怕,既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更显得这片山林的诡异与寂静。

“真是撞了鬼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低声嘟囔着,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对这片死寂的环境感到既困惑又好笑。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话语却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他们的咽喉。

那刀刃太过锋利,仅仅是一瞬间的接触,就将他们粗壮的脖颈几乎完全斩断。两个壮硕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般轰然倒地,温热的鲜血在漆黑的夜色中喷涌而出,形成两股骇人的血泉。

就在野人阿勥阿甯尸体倒地的瞬间,一大群黑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这些黑影显然也是野人。他们动作敏捷,配合默契,转眼间就将两具还在抽搐的尸体拖到了不远处的悬崖边缘。

随着几声沉闷的声响,尸体被无情地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洞隙中。紧接着,黑影们又往洞隙中投掷了大量大小不一的石块,直到确认完全掩盖了痕迹,这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群神秘的野人人数众多,粗略估计足有二三十人之众。他们行动迅速,训练有素,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就在这群黑影远去后不久,又一个黑影从暗处显现出来。

与先前那些高大魁梧的黑影相比,这个身影显得格外瘦小单薄。

月光下,可以隐约辨认出那张年少的面容——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刚刚离开此地的返星少年。

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静静地注视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返星少年前天悄然离开羊峒智人部落王国后,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如今人类世界对他的追捕行动,竟然比当初神龙帝国对他的通缉还要严密百倍。他惊恐地发现,即便是最偏远的山村角落,也贴满了他的通缉画像,那些成批量印制的画像虽然与他本人样貌相去甚远,但通缉令上对案件严重性的描述却格外醒目突出。

最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布告的内容既模棱两可,又事无巨细,所有告示都刻意回避了外星人入侵这个关键事实,只是含糊其词地描述:有一个长期身份不明的神秘少年,游走于人类国度、神龙帝国甚至野兽王国之间,给各个领域的社会秩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对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构成了重大威胁。

布告中最后强调,这个危险分子已经成为整个蓝星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和潜在隐患,严重干扰了当前全民团结一心抗击旱灾的积极态势和大好局面。因此,告示呼吁全蓝星各国民众必须提高警惕,积极提供线索,甚至一旦发现在有相当把握的情况下无须上报便可以直接采取抓捕行动,这被描述为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返星少年于是知道自己前路渺茫,他站在早春的山岗上,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心中又一次明白自己已然无路可走。

在这片广袤的蓝星上,唯有那些不为人知、人迹罕至的险峻之地,甚至是终年积雪的巍峨雪山,才能成为他暂时的栖身之所。

就在他陷入沉思,权衡着当务之急该何去何从之际,突然瞥见远处尘土飞扬,大批全副武装的军警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他刚刚离开的羊峒智人部落王国进发。

返星少年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而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他不想让善良的放蜂诗人幽林山一家因为自己的缘故遭受无妄之灾。

望着那些在官道上策马奔驰、乘坐车辆的军警,返星少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他们的速度。他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步履蹒跚地前行。更令他感到困扰的是,放蜂诗人幽林山一家临别时赠予他的那两个沉甸甸的布袋,此刻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严重拖慢了他的行进速度。

可就在这躲躲藏藏、艰难跋涉的过程中,他突然在树丛中又瞥见了官道上两个熟悉的身影——阿勥与阿甯,那两个抢劫幽林山妻子与女儿的坏野人,自己搭建在溪湖中的巢穴,很可能也是他们干的。

返星少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正是这两个卑鄙的家伙向人类告密,才导致了他的行踪暴露。他们不仅妄图害死自己,还想加害放蜂诗人幽林山一家。

这个发现让返星少年瞬间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何等危险的境地。他内心的担忧愈发强烈,特别是对放蜂诗人幽林山一家安危的牵挂。这种担忧促使他更加下定决心,必须立即返回羊峒智人部落王国。

他暗自发誓:第一,如果阿勥和阿甯这两个恶徒继续作恶,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幽林山一家不受伤害;第二,他要主动向人类军警自首,向他们澄清事实——如果有什么错,所有错都是他一人所为,与善良的幽林山一家毫无关系,他们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到牵连。

于是,那位来自幽明星的返星少年小心翼翼地将放蜂诗人一家慷慨赠予他的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藏匿在一处隐蔽的石崖缝隙之中。他仔细确认这些珍贵的物品不会被野兽或路人发现后,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羊峒智人部落王国的旅程。

这段刚刚离开又返回路途遥远而艰辛,少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偷偷潜入了羊峒智人部落王国的边境地带。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放蜂诗人幽林山一家居住的那片神秘树巢区域时,却意外地发现那队全副武装的军警正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列队返回。

返星少年屏住呼吸,躲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目送着这些军警渐行渐远。

当返星少年终于抵达目的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既惊讶又困惑:大批野人仍未散去,仍然聚集在放蜂诗人一家的树巢两岸,形成了一道道密集的人墙。这些围观者虽然保持着一定距离,但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诗人一家,神情与前日送别自己时明显有异。

令人稍感安慰的是,这一家人似乎暂时逃过了严厉的惩罚,他们虽然面露恓惶之色,却仍在继续着日常的劳作。两个孩子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先前受到惊吓的苍白,但此刻却出人意料地保持着安静,没有哭闹,只是紧紧依偎在父母身旁。

返星少年始终放心不下这一家人的安危,内心充满了忧虑和责任感。他暗自思忖着,决定悄悄地在附近暗中观察几日,以便在必要时能够及时出手保护这户善良的人家。

就在他刚刚开始暗中守护的第一天夜里,令人不安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阿勥和阿甯那两个作恶的野人再次出现了。

返星少年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他看到那两个野人蹑手蹑脚地蹚过冰冷的溪水,径直走向两棵高大的树巢下方,并开始熟练地攀爬时,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沁出了冷汗。

少年内心万分焦急,却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个强壮野人的对手。在情急之下,他只能试探性地轻轻咳嗽了一下,试图以此恐吓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这简单的举动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然而,更令他担忧的是,那两个野在经过几次恐吓之后,虽然也被吓得够呛,但最终仍然继续向上攀爬,眼看就要接近树巢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急中生智,从地上捡起两粒小石子朝他们扔去。他之所以选择小石子,一是因为更大的石块他根本无力扔过那么远的距离,二是因为若用尽全力投掷,不仅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还会失去准头。

令人惊喜的是,这两粒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竟然精准地击中了目标,吓得那两个野人立即停止了攀爬。

起初,他们涉水返回岸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还试图找出声音和石子的来源。这一刻,少年紧张得几乎窒息,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发现,自己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然而,或许是出于对未知力量的恐惧,那两个野人最终选择了匆匆离去,这才让少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返星少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夜里,不仅阿勥和阿甯那两个凶恶的野人再次现身,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他们出现之前,已有二三十个手持锋利武器的野人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河岸两侧的密林之中。

少年困惑不解地望着这一切,屏息凝神地静静观察。因此,当阿勥和阿甯这两个可恶的家伙又一次开始攀爬向幽林山一家那两个筑在巨树上的树巢时,他并没有像前一天那样故意发出咳嗽声示警。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在眼下这种情形下,咳嗽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而且对阻止那两个野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少年紧张万分地注视着那两个野人一步步向高处攀爬,一步步接近两个树巢,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膛。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听到埋伏的野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那是他们手中利刃相互碰击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立刻惊动了正在攀爬的阿勥和阿甯,他们惊恐地停下了动作。

如此反复几次后,两个野人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慌忙从树上滑下,仓皇逃回岸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然而更令少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事情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

那些埋伏的野人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如影随形地紧跟着逃跑的阿勥和阿甯。

月色如水,在仙境般美丽的羊峒智人部落王国境内,两个惊惶失措的野人发现自己被跟踪后,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们在月光下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最后,当他们鼓起勇气想要一探究竟,主动走向身后跟踪者的方向时,生命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轰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紧接着,他们的尸体被迅速拖到悬崖边,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洞隙中,随着纷纷落下的乱石,永远被掩埋在了黑暗的深渊里。

目睹这一切的返星少年既感到惊心动魄,又暗自欣喜。他完全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又是谁在幕后策划了这场完美的复仇。

接下来的两个夜晚,少年继续保持着警惕地观察。令他欣慰的是,再没有发生前两晚那样可怕的事件,再也没有野人敢来攀爬放蜂诗人家的树巢大树。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河岸两侧多了四个哨兵,他们整夜轮番值守,严密守护着这片领地。

看到这一切,少年终于放下了连日来悬着的心,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个如仙境般迷人的羊峒智人部落王国,重新踏上了漫无目的的逃亡之旅,向着未知的前路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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