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石屋那扇腐朽、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黑市的喧嚣与浑浊彻底隔绝。隔绝的不仅仅是声音与气味，更是一种短暂的、虚假的自由。门内，毒瘴那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便缠绕上来，试图 重新 将 他 拖回 那 绝望 的 泥潭 。 但 这一次 ， 李狗蛋 的 胸膛 里 ， 揣 着 一团 火 ！ 一团 由 两百 多 块 下品 灵石 堆砌 而成 的 、 滚烫 的 火 ！
他没有 立刻 走向 角落 的 苏清月 ， 也 没有 去 看 蹲 在 灶台 边 捣鼓 着 什么 的 王铁柱 。 他 背 靠 着 冰冷 潮湿 的 石壁 ， 缓缓 地 、 深深 地 吸 了 一口 这 熟悉 的 、 带着 腐臭 与 毒素 的 空气 。 然后 ， 他 的 手 ， 颤抖 着 ， 探 入 怀中 最 贴身 的 那 一层 衣物 。
哗啦 —— ！
没有 任何 铺垫 ， 没有 任何 仪式 感 。 那 个 鼓鼓囊囊 、 沉甸甸 的 粗布 包裹 被 他 粗暴 地 扯 了 出来 ， 直接 丢 在 了 石屋 中央 那 唯一 一块 相对 干燥 的 地面 上 ！ 系带 松散 ， 包裹 口 敞开 ， 里面 莹白 的 光芒 如同 压抑 了 太久 的 火山 ， 骤然 喷发 ！ 一块 块 大小 不一 、 棱角 分明 的 下品 灵石 ， 如同 最 廉价 的 石子 般 倾泻 而出 ， 堆 成 了 一座 在 这 阴暗 石屋 里 显得 如此 刺眼 、 如此 不真实 的 小山 ！ 微弱 却 纯净 的 灵气 波动 ， 如同 投入 死水 的 石子 ， 瞬间 在 这 死寂 的 空间 里 荡 开 了 涟漪 。
“ 嘶 —— ” 灶台 边 ， 王铁柱 倒吸 一口 冷气 ， 手里 捣药 的 石杵 “ 哐当 ” 一声 掉 在 地上 。 他 瞪大 了 眼睛 ， 嘴巴 张 得 能 塞 进 一个 拳头 ， 死死 盯 着 那 堆 灵石 ， 黝黑 的 脸上 写满 了 难以置信 的 震撼 。 他 这辈子 ， 也 没 见过 这么多 灵石 ！ 哪怕 只是 下品 的 ！ 这 些 亮晶晶 的 石头 ， 在 他 眼中 ， 就是 活命 的 希望 ， 是 能 让 他 娘 多吃 几 顿 饱饭 的 东西 ！
角落 里 ， 一直 闭目 调息 的 苏清月 ， 睫毛 微微 颤动 了 一下 ， 缓缓 睁开 了 眼睛 。 她 的 目光 没有 像 王铁柱 那样 直接 落 在 灵石 堆 上 ， 而是 先 扫 过 李狗蛋 那张 因为 兴奋 而 微微 扭曲 、 却又 竭力 维持 着 某种 “ 老子 很 淡定 ” 表情 的 脸 。 她 的 眼神 依旧 清冷 ， 但 那 深处 ， 一丝 极其 细微 的 波动 ， 如同 投入 古井 的 微尘 ， 一闪 而逝 。 她 没有 说话 ， 只是 静静 地 看 着 。
二哈 从 李狗蛋 怀里 的 布兜 里 钻 出来 ， 看到 地上 的 “ 亮 石头 ” ， 琥珀色 的 眼睛 顿时 亮 了 起来 。 它 “ 嗷呜 ” 一声 ， 欢快 地 扑 了 过去 ， 用 鼻子 使劲 拱 着 灵石 堆 ， 试图 找出 一颗 最 亮 的 叼 起来 玩 。 意念 传来 ： “ 亮 ！ 好玩 ！ ”
“ 别 动 ！ ” 李狗蛋 一声 低喝 ， 声音 带着 一丝 紧张 的 沙哑 。 他 弯腰 ， 一把 将 二哈 捞 了 回来 ， 抱 在 怀里 ， 眼睛 却 死死 盯 着 地上 的 灵石 ， 仿佛 生怕 它们 长 翅膀 飞 了 。 “ 这 是 钱 ！ 是 命 ！ 不是 你 的 磨牙 棒 ！ ”
他 的 心脏 在 胸腔 里 狂跳 ， 咚咚 作响 ， 几乎 要 撞 碎 肋骨 。 两百 多 块 下品 灵石 ！ 这 在 外门 ， 足以 让 一个 普通 弟子 省吃俭用 攒 上 好 几年 ！ 而 他 ， 李狗蛋 ， 一个 被 丢 在 毒窟 等死 的 试药 童 ， 只 用 了 半天 ！ 用 那些 丹堂 弃之如敝履 的 废料 ， 用 苏清月 那 神乎其技 的 “ 搓 丹 ” 手艺 ， 用 王铁柱 调配 的 廉价 香精 ， 再 加上 他 那 能把 死 人 说 活 、 活 人 说 死 的 嘴皮子 ！ 这 感觉 … 真 他 娘 的 爽 ！ 比 当初 在 街头 坑蒙拐骗 得手 还要 爽 一百倍 ！
他 强迫 自己 冷静 下来 ， 目光 扫 过 依旧 处于 石化 状态 的 王铁柱 ， 再 落 在 神色 平静 得 有些 过分 的 苏清月 身上 。 “ 柱子 ！ 别 傻 看 着 了 ！ 关门 ！ 堵 严实 点 ！ ” 他 低吼 道 。
王铁柱 浑身 一个 激灵 ， 如梦初醒 ， 连滚带爬 地 冲 到 门边 ， 用 肩膀 死死 顶 住 那 扇 破门 ， 又 手忙脚乱 地 搬 来 几 块 沉重 的 石头 顶 在 门后 ， 做完 这 一切 ， 他 才 喘 着 粗气 ， 眼睛 依旧 直勾勾 地 盯 着 灵石 堆 ， 喉咙 里 发出 “ 嗬嗬 ” 的 声音 ， 像 是 被 什么 东西 卡 住 了 。
“ 苏 小娘皮 ， 别 装 深沉 了 ！ ” 李狗蛋 走 到 灵石 堆 前 ， 蹲 下身 ， 伸出 手 ， 却 没有 立刻 去 碰 那些 灵石 ， 只是 让 指尖 悬 在 上方 ， 感受 着 那 微弱 却 真实 的 灵气 波动 。 “ 看 看 吧 ， 这 就是 咱们 的 ‘ 糖豆 ’ 换 回来 的 ！ ” 他 的 声音 带着 一丝 压抑 不住 的 得意 和 炫耀 。
苏清月 终于 缓缓 起身 ， 走 了 过来 。 她 的 步伐 依旧 有些 虚浮 ， 但 腰杆 挺 得 笔直 。 她 没有 看 李狗蛋 ， 目光 直接 落 在 那 堆 灵石 上 ， 眼神 平静 地 审视 着 ， 如同 在 看 一堆 普通 的 石头 。 片刻 后 ， 她 才 淡淡 开口 ， 声音 清冷 如 冰 泉 ： “ 两百 三十 七 块 下品 灵石 ， 杂质 含量 偏高 ， 灵气 逸散 速度 比 正常 快 一成 左右 。 ”
李狗蛋 脸上 的 得意 瞬间 僵 住 了 。 他 嘴角 抽搐 了 一下 ， 瞪 着 苏清月 ： “ 你 … 你 他 娘 的 就 说 这个 ？ 这 是 钱 ！ 是 灵石 ！ 不是 你 炼丹 的 材料 ！ 还 杂质 含量 ？ 逸散 速度 ？ ”
“ 灵石 本身 就是 一种 蕴含 天地 灵气 的 矿物 材料 。 ” 苏清月 瞥 了 他 一眼 ， 语气 平淡 得 没有 一丝 波澜 ， “ 品质 自然 有 优劣 之分 。 这些 ， 属于 下品 中 的 次品 。 ”
“ 次品 也 是 钱 ！ ” 李狗蛋 差点 跳 起来 ， 他 指着 地上 的 “ 小山 ” ， “ 这 他 娘 的 够 买 多少 东西 ？ 够 咱们 在 这 鬼 地方 活 多久 ？ 够 … ”
“ 怎么 分 ？ ” 苏清月 打断 了 他 的 慷慨激昂 ， 直指 核心 。 她 的 目光 锐利 起来 ， 如同 两 把 小 刀子 ， 刮 在 李狗蛋 脸上 。 “ 事先 说好 的 ， 我 搓 丹 ， 柱子 调 香 ， 你 负责 卖 和 背锅 。 ”
石屋 里 的 气氛 瞬间 变得 有些 微妙 。 王铁柱 也 从 对 灵石 的 震撼 中 回过神 ， 有些 局促 地 搓 着 手 ， 看看 李狗蛋 ， 又 看看 苏清月 ， 憨厚 的 脸上 写满 了 紧张 。 他 知道 自己 的 作用 最小 ， 但 这 堆 亮晶晶 的 石头 ， 哪怕 只 分 到 一小 捧 ， 也 能 让 他 娘 过 上 一段 好 日子 了 。 他 不敢 说话 ， 只是 眼巴巴 地 看 着 。
李狗蛋 的 脸 皮 抽动 了 几下 。 他 当然 记得 自己 的 承诺 。 但 真 要 把 这 辛辛苦苦 （ 主要 是 他 忽悠 得 辛苦 ） 赚 回来 的 灵石 分 出去 … 尤其 是 分 给 这个 整天 冷 着 脸 的 苏小娘皮 … 他 心里 就 像 被 剜 了 一块 肉 似的 疼 ！ 他 眼珠 滴溜溜 地 转 ， 试图 找 点 理由 ： “ 咳咳 … 那个 … 苏 师妹 啊 ， 你看 ， 这 包装 纸 ， 这 烫金 … 可 都 是 我 费尽心思 弄 出来 的 ！ 成本 也 不 低 啊 ！ 还 有 这 风险 ， 全 是 我 在 扛 … ”
“ 包装 纸 是 你 从 废丹 房 捡 的 废弃 符纸 边角料 。 ” 苏清月 冷冷 道 。 “ 烫金 用 的 是 丹炉 底部 刮 下来 的 ‘ 火铜粉 ’ 废渣 ， 混合 了 一点 凡俗 金粉 。 成本 近乎 于 无 。 ”
李狗蛋 ： “ … ”
“ 风险 ， 我们 都 在 承担 。 ” 苏清月 的 目光 扫 过 石屋 ， 扫 过 外面 弥漫 的 毒瘴 ， “ 被 发现 ， 谁都 活 不了 。 ”
李狗蛋 被 噎 得 够呛 ， 脸 憋 得 有点 红 。 他 看着 苏清月 那 张 清冷 绝美 却 毫无 表情 的 脸 ， 又 看看 旁边 王铁柱 那 充满 渴望 又 带着 怯懦 的 眼神 ， 心里 那 点 小 九九 实在 有点 拿 不 出手 。 他 烦躁 地 抓 了 抓 头发 ， 一 咬牙 ： “ 行 行 行 ！ 老子 说话 算话 ！ ”
他 蹲 下身 ， 伸出 手 ， 开始 粗暴 地 将 地上 的 灵石 分成 三 堆 。 动作 毫无 章法 ， 完全 是 随手 乱 扒拉 。 “ 你 ， 技术 入股 ！ 材料 也 算 你 的 ！ 拿 三 成 ！ ” 他 指着 其中 一堆 稍微 大 点 的 （ 大概 七十 块 左右 ） 对 苏清月 说 。 “ 柱子 ！ 你 的 香精 是 关键 ！ 没 那 香味 ， 狗 都 不 吃 ！ 拿 两 成 ！ ” 他 又 扒拉 出 一堆 稍小 的 （ 大概 五十 块 ） 推 给 王铁柱 。 最后 ， 他 把 剩下 的 最大 一堆 （ 一百 多 块 ） 往 自己 面前 一 揽 ， 理直气壮 地 宣布 ： “ 剩下 的 ， 都 是 老子 的 ！ 运营 成本 、 风险 溢价 、 精神 损失 费 ！ ”
王铁柱 看着 推 到 自己 面前 的 五十 块 灵石 ， 眼睛 瞬间 就 红 了 。 他 哆嗦 着 嘴唇 ， 想 说 什么 ， 却 只 发出 “ 嗬嗬 ” 的 气音 。 五十 块 ！ 他 做梦 都 没 想过 自己 能 拥有 这么多 灵石 ！ 他 猛地 跪 下来 ， 对着 李狗蛋 就 要 磕头 ： “ 狗 … 狗蛋 哥 ！ 谢 … ”
“ 滚 起来 ！ ” 李狗蛋 一脚 踹 在 他 屁股 上 ， 力道 不 重 ， 却 把 他 踹 了 个 趔趄 。 “ 少 给 老子 来 这 套 ！ 这 是 你 应得 的 ！ 拿 好 了 ， 藏 严实 点 ！ 别 让 赵四 那 孙子 闻到 味儿 ！ ”
王铁柱 揉 着 屁股 ， 嘿嘿 傻笑 着 ， 连忙 脱下 自己 那 件 最 厚实 、 也 最 破 的 外衣 ， 小心翼翼 地 把 那 五十 块 灵石 包 了 起来 ， 紧紧 抱 在 怀里 ， 仿佛 抱着 全世界 最 珍贵 的 宝贝 。
苏清月 看着 自己 面前 那 堆 灵石 ， 没有 立刻 去 动 。 她 的 目光 落在 李狗蛋 揽 在 身前 的 那 堆 明显 大 了 不止 一圈 的 灵石 上 ， 又 看 了 看 李狗蛋 那 副 “ 老子 占 大 头 天经地义 ” 的 表情 ， 嘴角 似乎 极其 细微 地 向上 牵动 了 一下 ， 又 迅速 恢复 了 冰冷 。 她 什么 也 没 说 ， 只是 伸出 苍白 纤细 的 手 ， 动作 从容 而 稳定 地 ， 将 属于 自己 的 那 份 灵石 ， 一块 一块 地 捡 起来 ， 放入 一个 同样 洗得 发白 的 旧 荷包 里 。 那 荷包 很 旧 ， 上面 绣 着 一朵 早已 褪色 的 清雅 莲花 。
李狗蛋 看 着 她 的 动作 ， 心里 那 点 因为 分 出去 灵石 而 产生 的 肉痛 感 ， 莫名 地 消散 了 一些 。 他 也 不再 废话 ， 开始 往 自己 怀里 塞 灵石 。 沉甸甸 的 分量 压 在 胸口 ， 带来 一种 前所未有 的 充实 感 和 安全感 。 他 甚至 能 感觉到 贴身 佩戴 的 海髓玉 奇石 ， 似乎 也 因为 周围 浓郁 了 许多 的 灵气 而 变得 更加 温润 。
“ 狗蛋 哥 … ” 王铁柱 抱着 他 的 灵石 包裹 ， 凑 了 过来 ， 脸上 依旧 是 抑制 不住 的 兴奋 和 感激 ， “ 这 … 这 钱 … 能 买 点 啥 ？ 能 … 能 给 俺 娘 捎 点 东西 不 ？ ”
“ 买 ！ 必须 买 ！ ” 李狗蛋 大手 一挥 ， 豪气 干云 。 他 现在 感觉 自己 就是 这 “ 福地 ” 的 首富 ！ “ 下次 去 黑市 ， 老子 亲自 去 ！ 给 你 娘 买 最 好 的 棉衣 ！ 买 肉 ！ 买 白面 ！ ” 他 拍 着 王铁柱 的 肩膀 ， 然后 又 看向 苏清月 ， “ 苏 师妹 ， 你 有 啥 需要 的 ？ 丹 炉 ？ 药材 ？ 尽管 开口 ！ ”
苏清月 将 装 好 灵石 的 荷包 仔细 系 在 腰间 最 贴身 的 位置 ， 闻言 ， 抬起 眼皮 ， 看 了 李狗蛋 一眼 。 那 眼神 很 平静 ， 却 让 李狗蛋 莫名 觉得 自己 像 个 暴发户 在 炫耀 。 “ 暂时 不用 。 ” 她 淡淡 道 ， “ 这些 灵石 ， 最 重要 的 是 换 取 能 让我们 活下去 、 甚至 … 离开 这里 的 资源 。 ”
她 的 目光 扫 过 李狗蛋 怀里 那 鼓鼓囊囊 的 灵石 ， 又 落 在 他 脸上 ， 声音 压低 了 几分 ， 带着 一丝 不易 察觉 的 凝重 ： “ 狗蛋 ， 我们 被 盯上 了 。 ”
李狗蛋 脸上 的 得意 瞬间 凝固 。 “ 什么 ？ ” 他 的 心 猛地 一沉 。
“ 今天 在 黑市 ， 有 几 道 目光 ， 不 是 冲着 ‘ 糖豆 ’ 来 的 。 ” 苏清月 的 声音 很 轻 ， 却 字字 清晰 ， “ 他们 在 看 你 的 包装 纸 。 看 得 很 仔细 。 那种 符纸 的 边角料 … 虽然 处理 过 ， 但 上面 残留 的 丹火 气息 和 微弱 的 符纹 痕迹 … 瞒 不过 真正 懂行 的 人 。 尤其 是 丹堂 的 人 。 ”
石屋 里 刚刚 升起 的 那 点 火热 和 兴奋 ， 如同 被 一盆 冰水 当头 浇 下 。 王铁柱 脸上 的 笑容 僵 住 了 ， 抱着 灵石 包裹 的 手 下意识 地 收紧 。 李狗蛋 感觉 怀里 那 沉甸甸 的 灵石 ， 似乎 也 变得 有些 烫手 起来 。
财富 带来 的 自由 感 还 未 焐热 ， 更 深 的 危机 阴影 ， 已 悄然 笼罩 。 这 “ 福地 ” 的 空气 ， 似乎 又 变得 更加 阴冷 粘稠 了 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