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福地”深处，废弃药渣堆积之地。
李狗蛋那句“做大做强”的豪言壮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片恶臭弥漫的“斑斓沼泽”边缘，激起了短暂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浓重的腐臭气息吞没。
王铁柱捏着鼻子，狗脸皱得比苦瓜还苦，瓮声瓮气地问：“狗蛋哥……咱、咱真要靠这堆臭烘烘的玩意儿发财？搓丸子卖？这……这能行吗？”他看着苏清月破布上那几颗坑洼丑陋、还散发着古怪焦糊味的“泥丸”，实在无法将它们和金光闪闪的灵石联系起来。
苏清月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将那几颗粗陋的回气丹雏形收拢进一个同样捡来的、布满污垢的小陶罐里。她的动作平稳，但微微低垂的眼睫下，清冷的眸光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显然，对于李狗蛋这近乎天方夜谭的商业蓝图，她并非全无疑虑。
“怎么不行？”李狗蛋叉着腰，一脚踩在一块相对干硬的废弃丹炉碎片上，环视着这片无边无际、色彩诡异、散发着致命恶臭的“药渣沼泽”，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柱子，你告诉我，这堆东西，在丹堂眼里是什么？”
“垃……垃圾？”王铁柱不确定地回答。
“没错！垃圾！一钱不值！丢在这里，除了污染环境，就是等着烂掉！”李狗蛋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但在我李富贵眼里，这就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他指向苏清月：“苏小娘皮刚才已经证明了！她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能把垃圾搓成丸子！虽然丑了点，效果差了点，但那又怎样？我们卖的根本不是药效！”
“我们卖的是什么？”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们卖的是‘感觉’！卖的是‘希望’！卖的是那些外门穷鬼和仙N代们，花不起大价钱买真丹药，又渴望体验一把‘嗑药修仙’快感的虚荣心！”
“想想看！”他蹲下身，捡起一块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红色药渣，在手里掂量着，“一个外门弟子，辛辛苦苦攒下几块灵石，跑到丹堂想买颗最便宜的回气丹，结果连门都进不去！或者进去了，一看价格，好家伙，十块下品灵石一颗！他买得起吗？买不起！”
“这时候！”李狗蛋猛地站起来，将那红色药渣狠狠摔在地上，“我们‘富贵牌仙丹’横空出世！包装华丽！名字响亮！‘九转金丹’！‘龙虎神丸’！听着就霸气！关键是什么？便宜！一颗只要一块下品灵石！甚至五块灵石一瓶！”
“他买回去，吃下去，就算效果只有真正回气丹的一成，甚至半成！但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流吧？能感觉到一点点灵力波动吧？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他也觉得值了！觉得自己终于也‘嗑上药’了！觉得自己离大道又近了一步！这种‘感觉’，值不值一块灵石？值不值！”
他一番话，说得王铁柱目瞪口呆，连苏清月都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这李狗蛋，对人心的把握，简直精准得可怕。
“可是……”王铁柱还是有些犹豫，“狗蛋哥，这丸子……它又苦又涩，还有股怪味，长得还丑……人家买回去，一吃就吐了，或者觉得上当受骗，回来找麻烦怎么办？”
“问得好！”李狗蛋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所以，这就需要柱子你的本事了！”
他转向王铁柱，眼神灼灼：“柱子，我记得你以前在凡俗酒楼帮厨，最拿手的就是调馅料、做点心，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做出让人流口水的味道？”
王铁柱愣了一下，点点头：“是……是啊，俺爹说俺天生就该当厨子……”
“现在，你的任务来了！”李狗蛋指着苏清月搓出来的那些粗陋丹丸，“用你的手艺，把这些又苦又涩、味道古怪的‘泥丸’，给我变成香甜可口、让人吃了还想吃的‘仙果糖豆’！”
“啊？”王铁柱傻眼了，“把……把药丸子……变成糖豆？”
“没错！”李狗蛋斩钉截铁，“味道！颜色！口感！这三样，交给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找！去试！凡俗的香料、野果的汁液、甚至……嗯，无毒的花粉、草汁！只要能让它变得好吃好看好闻，统统给我用上！目标只有一个——让吃它的人，第一口下去，就觉得甜滋滋、香喷喷，跟吃糖豆一样开心！忘了它原本是啥玩意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我们不是炼丹，是在做‘糖豆’！效果是次要的，好吃才是王道！要让那些仙N代们，没事就掏一颗出来当零嘴嚼着玩！”
王铁柱挠了挠头，看着那几颗丑陋的丸子，又想了想自己擅长的调味，脸上渐渐露出一种豁出去的表情：“行！狗蛋哥！俺试试！不就是给丸子穿糖衣、喷香水嘛！俺琢磨琢磨！”
“好兄弟！”李狗蛋用力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然后转向苏清月，“苏小娘皮，你的任务，重中之重！”
苏清月抬起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稳定工艺！”李狗蛋神色严肃起来，“刚才你搓那几颗，用的是旁边现成的药渣糊糊。但我们要量产，就需要更稳定、更容易获取的原料。你研究一下，哪些区域的废弃药渣毒性相对温和？哪些区域的药渣属性相对单一？或者，有没有办法，通过简单的混合，降低毒性，稳定药性？目标是，保证每一批搓出来的‘糖豆’，至少都有那么一丝微弱但稳定的灵力波动！这是我们的‘核心科技’！绝不能让人吃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简化流程！”他指着那个破瓦罐和那堆凡火，“破瓦罐能用，但效率太低。我们需要更大、更多的容器。去找！废弃的丹炉碎片、破陶罐、甚至厚实的石臼！凡火可以，但能不能找到更耐烧、火力更稳的柴火？或者，有没有办法，利用某些废弃药渣本身蕴含的微弱火属性能量，来辅助加热？总之，怎么快怎么来，怎么省事怎么来！我们要的是数量！是规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李狗蛋盯着苏清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安全！底线！我们卖的是‘糖豆’，不是毒药！效果差可以，但绝不能吃死人！更不能让人吃了上吐下泻、修为倒退！苏小娘皮，你对药性敏感，这最后的把关，就交给你！每一批原料，每一炉搓出来的‘糖豆’，你都要亲自‘尝’——当然，不是真吃，用你的方法感知！确保没有致命的、或者会引发严重不良反应的剧毒混杂其中！这是红线！碰了，咱们这生意就做到头了，还得把命搭上！”
苏清月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着污渍的手，又看了看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渣沼泽”。用这里的毒物制作“糖豆”去卖……这其中的风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李狗蛋提出的“安全底线”，却让她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了一丝。至少，他不是完全为了灵石不择手段。
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好。原料筛选，毒性中和，安全把关，我来。”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单的承诺，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好！”李狗蛋精神大振，“至于我……”
他脸上瞬间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混合着市侩与精明的笑容：“包装！忽悠！销售！一条龙服务，我李富贵全包了！”
“首先，包装！”他随手捡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比划着，“咱们的‘富贵牌仙丹’，绝不能像这样用破布一包就卖！太掉价！我们要奢华！要神秘！要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宝贝！”
“材料？”他眼珠一转，“废弃的符纸！丹堂炼丹记录用的废玉简外壳！甚至……那些被丢弃的、还算完整的低阶丹药瓶子！洗干净，重新利用！柱子，你调配颜色的时候，顺便给我弄点鲜艳的、亮晶晶的颜料出来！我要在这些瓶瓶罐罐上，画上最华丽、最唬人的图案！什么龙凤呈祥、仙鹤腾云、八卦太极图！怎么玄乎怎么来！”
“标签！”他越说越兴奋，“烫金的！没有金粉？就用黄泥加亮色颜料调！写上最霸气的名字！‘九转还魂丹’！‘龙虎淬体神丸’！‘万年灵芝续命膏’！名字越长越唬人越好！旁边再配上小字——‘上古遗迹秘传’、‘某某仙人亲炼’、‘仅此一瓶，仙缘莫失’！”
“说明书！”李狗蛋唾沫横飞，“这个最关键！柱子，你字写得还行吧？找点相对干净的兽皮或者树皮！用最工整的字迹，给我抄！内容嘛……就写这丹药如何如何神奇！一颗提神醒脑，两颗永不疲劳，三颗长生不老！什么固本培元、洗筋伐髓、突破瓶颈、增加寿元……能想到的好处全给我写上！写得越玄乎越好！反正吹牛不上税！记住，关键是要让买的人看得热血沸腾，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最后，销售话术！”李狗蛋搓着手，脸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这个，我亲自来！到时候，柱子你负责吆喝，吸引人过来。苏小娘皮，你就在旁边，端着架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一句话别说！越神秘越好！剩下的，交给我！”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火爆的场景，清了清嗓子，当场表演起来：
“哎！这位道友！请留步！”他瞬间进入状态，脸上堆起热情洋溢、又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笑容，对着空气拱手，“观道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实乃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啊！奈何……唉！”他话锋一转，摇头叹息，“奈何道友印堂隐有晦涩，灵力流转似有滞碍，此乃功法有瑕，或是早年根基不稳之兆！长此以往，恐大道难期啊！”
“不过！”他猛地提高音量，变戏法似的（想象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华丽”的小瓶，“今日道友遇见我李富贵，便是仙缘已至！此乃我师门秘传，于上古遗迹中偶得之‘九转还魂丹’！采九天星辰之精，集万年地脉之髓，经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由得道仙师亲手炼制而成！专治各种根基不稳、灵力晦涩、大道无望之症！”
“一颗下肚，浊气尽消！神清气爽！两颗入腹，经脉畅通！灵力自生！三颗服下……嘿嘿，那便是脱胎换骨，筑基有望！长生大道，指日可待啊！”
“道友莫要不信！”他压低声音，凑近“空气”，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你看我这小童（指苏清月），原本也是灵根蒙尘，修为寸进难行！自服用了这‘九转还魂丹’，你看她现在！这气质！这灵韵！啧啧啧……若非仙丹神效，岂能如此？”
“今日与道友有缘，此瓶‘九转还魂丹’，原价九九八十一块下品灵石！现只收道友……八块！没错！只要八块下品灵石！仙缘就在眼前，道友，还犹豫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狗蛋一番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表演，把“忽悠”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王铁柱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连苏清月，那万年冰封般的清冷面容上，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二哈更是瞪大了狗眼，歪着脑袋，一脸懵逼：“嗷呜？”（主人……你是在念咒吗？）
“怎么样？”李狗蛋表演完毕，得意地一挑眉，“就凭咱这口才，这包装，再加上柱子你的美味糖豆和苏小娘皮的核心工艺，这‘富贵牌仙丹’，想不火都难！”
他大手一挥，仿佛指点江山：“原料，现成的垃圾堆，零成本！人工，咱们仨加一条狗，零成本！包装材料，废弃物品再利用，还是零成本！唯一需要投入的，就是柱子研究香精的试验品，和苏小娘皮筛选原料的精力！这叫什么？无本万利！”
“柱子！”他看向还在发愣的王铁柱，“你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去搞调味料！福地后山，凡俗集市，甚至去厨房垃圾堆里翻！务必尽快弄出又香又甜又好看的‘糖衣’配方！”
“苏小娘皮！”他又看向苏清月，“原料筛选和工艺稳定就交给你了！尽快确定几款‘主打产品’的基础配方！记住，安全第一！”
“至于我！”李狗蛋嘿嘿一笑，“先去搜集包装材料，设计标签和说明书！顺便……去黑市踩踩点，看看行情！”
“兄弟们！”他伸出拳头，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咱们的‘富贵牌仙丹’商业帝国，就从这片垃圾堆里，正式起航了！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丹堂老爷们看看，什么叫废物利用，什么叫点石成金！”
王铁柱被他的激情感染，也热血上涌，重重地点头：“狗蛋哥！俺听你的！俺这就去找香料！”
苏清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那个装着粗陋丹丸的小陶罐，转身走向那片色彩斑斓的“药渣沼泽”，开始仔细地观察、分辨不同区域的废弃药渣。她的背影依旧单薄清冷，但步伐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坚定。
李狗蛋看着两人投入工作的身影，又看了看脚下这片散发着恶臭的“金山银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富贵牌仙丹……嘿嘿，这名字，真他娘的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