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那盆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新造痕”药液,如同鬼火般无声燃烧,将三人惨白的脸庞映照得阴晴不定。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镇山玉璧是赝品!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王铁柱魂不附体,苏清月摇摇欲坠,唯有李狗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最初的惊骇过后,翻涌起的是冰冷的火焰和决绝的狠厉。
“赝品……”李狗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磨牙般的沙哑,“吴老狗……好大的狗胆!不,他一个人绝没这个本事!这背后……怕是藏着能捅破天的窟窿!”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调包宗门象征,窃取镇山玉璧!这已不是吴长老个人对他的算计,而是足以颠覆整个青云宗的惊天阴谋!他们无意间撞破的,是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秘密!
“狗蛋哥!那……那咱咋办?”王铁柱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这……这要命的事啊!咱……咱去告发?”
“告发?”李狗蛋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告谁?吴长老?证据呢?就凭这一盆会发绿光的脏水?还是凭我们三个‘福地’试药童的嘴?柱子,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刚踏出这石屋,后脚就会被‘心怀叵测、污蔑宗门重器’的罪名挫骨扬灰!”
王铁柱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苏清月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地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不能告发……至少现在不能。我们……太弱小了。这秘密,是催命符,也是……我们唯一的筹码。”她看向李狗蛋,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证明玉璧被调包,证明……缺口的存在。”
“缺口?”李狗蛋眼神一凝。
“对。”苏清月点头,强撑着精神分析,“如此巨大的玉璧,若被调换,赝品如何放入?真品又如何取出?顶楼禁制重重,绝非蛮力可破。必然存在……一个隐秘的通道,或者……一个可以开启的机关!找到它!找到那个缺口!那里……或许残留着无法抹除的痕迹!”
李狗蛋眼中精光爆射!没错!光有粉末还不够!必须找到那个“门”!那个能证明玉璧被替换的物理证据!
“柱子!”李狗蛋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守好家!看好苏小娘皮!我去去就回!”
“狗蛋哥!你还要去顶楼?!”王铁柱吓得魂飞魄散,“那地方……那地方……”
“必须去!”李狗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唯一的机会!吴老狗随时可能翻脸,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苏清月,心中一阵刺痛,但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
他迅速从角落的破瓦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颗被剥离了外层药力、只剩下灰暗毒丹核心的“固元丹”残骸。又拿出一个厚实的黑陶小瓶,里面装着粘稠的毒潭淤泥。他将毒丹核心重新放入淤泥中封好,贴身藏在内袋最深处。
“苏小娘皮,保重。”李狗蛋深深看了苏清月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二哈低吼一声,紧紧跟上。
“狗蛋哥!小心啊!”王铁柱带着哭腔的喊声被关在门后。
再次踏上通往藏经阁的石阶,李狗蛋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之前的警惕变成了孤注一掷的决绝,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那两名守在楼梯口的执法弟子,依旧如同冰冷的石雕,目光扫过他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监视。
李狗蛋面无表情,手持“罚”字木牌,再次踏上那吱呀作响、盘旋而上的狭窄楼梯。空气依旧阴冷陈腐,弥漫着千年尘埃的气息。但此刻,这气息在李狗蛋感知中,却充满了致命的陷阱和隐藏的杀机。
顶楼空旷依旧,昏暗的光线透过蒙尘的琉璃穹顶洒下,巨大的镇山玉璧矗立在中央,莹白的璧身蒙着厚厚的灰,散发着虚假的沧桑道韵。二哈一踏入这里,立刻变得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咽,死死盯着玉璧底部,仿佛那里盘踞着无形的凶兽。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角落的藤条扫帚,装模作样地开始清扫昨天未完成的区域,动作缓慢而笨拙,如同一个真正被罚来干苦力的杂役。但他的灵识,早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无息地全面张开!
真·炼气大圆满的灵识,凝练如汞银,感知力远超之前伪筑基时的驳杂。此刻全力运转,整个顶楼空间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无处不在的古老禁制,如同无数沉睡的毒蛇,盘踞在墙壁、石柱、地面,甚至空气中。它们或如水波荡漾,或如荆棘丛生,或如泥沼深陷,或如利刃悬空。李狗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识的触角,如同在布满地雷的沼泽中行走,避开那些能量波动剧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节点,将感知的焦点,牢牢锁定在中央那尊巨大的玉璧之上,尤其是……它的底部!
灵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漫过玉璧基座与地面相接的厚厚积尘。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表面的探查,而是将灵识凝聚成最细微的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穿透层层叠叠的尘埃,深入玉璧与地面石板的缝隙之中!
灰尘的颗粒、石板的纹理、玉璧底部的细微凹凸……一切都在灵识的扫描下纤毫毕现。时间一点点流逝,李狗蛋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二哈也安静下来,趴伏在他脚边,耳朵竖得笔直,似乎在为他警戒。
突然!
当灵识扫描到玉璧底部靠近西北角的一个区域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空荡”感传来!仿佛那里……缺失了什么!
李狗蛋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此,灵识的“探针”变得更加凝实,小心翼翼地穿透那层厚厚的、混杂着异常粉末的积尘,深入缝隙深处。
眼前的景象在灵识中“清晰”起来。玉璧底部并非浑然一体!在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复杂玄奥的古老纹路(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刻意模仿的痕迹)的掩映下,在几道极其精妙、散发着微弱幻象波动的禁制节点之后,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近乎完美的方形区域!
这个区域,大约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边缘线条笔直,棱角分明,与周围那些模仿自然风化的纹路格格不入!它深深地嵌入玉璧本体之内,表面覆盖着一层与玉璧材质极其相似、却隐隐透着一丝人工雕琢气息的薄片,薄片之上,同样铭刻着细微的、用于伪装和触发警报的禁制符文!
“缺口!”李狗蛋心中狂吼!找到了!这就是苏清月推测的缺口!调包玉璧的机关入口!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灵识更加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方形区域的边缘。透过那层伪装薄片和禁制符文,他“看”到了内部的结构——那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如同抽屉般的暗格!暗格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与之前发现的异常粉末质地相同的灰白色碎屑!
就在这时!
“呜嗷——!”一直安静趴伏的二哈猛地抬起头,对着玉璧方向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预警!几乎同时,李狗蛋怀中的某个硬物——那块从废丹房深处捡到的、布满裂痕的古老阵盘残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茫然与困惑的意念波动:
“…这石头…味道…不对…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好假…”
这波动一闪即逝,如同错觉。
但李狗蛋却浑身一凛!二哈的预警和阿飘(他下意识给那阵盘意念起的名字)的异动,几乎同时发生!这意味着什么?触动机关了?被发现了?
他猛地收回灵识,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挥动扫帚,扫起一片灰尘,同时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向楼梯口的方向。
楼梯口静悄悄的,那两个执法弟子如同石雕般伫立,似乎并未察觉顶楼的异常。
李狗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来,刚才的探查并未触发警报,二哈和阿飘的异动,或许只是对那机关本身或者赝品玉璧的强烈排斥。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尊巨大的、散发着虚假道韵的玉璧,眼神冰冷如刀。
缺口找到了。机关就在眼前。那暗格边缘残留的粉末,就是铁证!
吴老狗……还有你背后的人……你们的死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