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哥!这边!快!”
王铁柱那如同闷雷般的低吼在狭窄、曲折、堆满垃圾的巷道深处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肉墙,硬生生撞开前方一堆腐朽的木箱,为身后的李玄真和二哈开辟出一条勉强能过的缝隙。
李玄真紧咬牙关,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感觉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经脉深处传来的刺痛感愈发清晰,那是灵力彻底枯竭后,身体发出的最严厉警告。筑基后期的修为,在刚才那场亡命奔逃中,被压榨到了极限,此刻连维持基本的轻身术都成了奢望。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在那边!我看到影子了!”
“别让他们跑了!一百中品灵石!”
“还有那狗!那狗值二十!”
“快!包抄过去!”
贪婪的叫嚣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无数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疯狂地扑向他们藏身的这片迷宫般的贫民窟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垃圾腐烂的酸臭,以及一种名为“悬赏”的、令人窒息的贪婪气息。
“妈的…这群狗鼻子…”李玄真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他强迫自己再次压榨丹田深处那几乎不存在的灵力,灌注双腿,踉跄着跟上王铁柱。
二哈被王铁柱紧紧抱在破麻袋里,只露出一个鼻子和两只警惕的眼睛。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警告。它的小爪子不安分地刨着麻袋,似乎对李玄真怀里那块散发着微弱波动的玉佩充满了渴望,又对身后那些充满恶意的气息极度厌恶。
“二哈,别闹!老实点!”王铁柱低声呵斥,手臂紧了紧。
“嗷呜!”二哈不满地抗议了一声,但终究安静了些,只是那双狗眼依旧死死盯着李玄真的胸口方向。
李玄真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破败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狭窄的巷道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这里是黑水城最底层、最混乱的区域,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藏身之所。但这里同样鱼龙混杂,赏金猎人和城主府的爪牙随时可能出现。
“不能这样下去…”李玄真脑中念头急转,“灵力耗尽,迟早被追上!得想办法甩掉尾巴,还得处理掉这块烫手山芋!”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隔着粗糙的衣料,那块灰扑扑的玉佩依旧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虽不起眼,却足以吸引所有贪婪的目光。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个活靶子!
“陨仙谷钥匙…”李玄真嘴角抽搐,想起通缉令上那触目惊心的字眼和一百中品灵石的悬赏,心头一阵发寒。“必须把它藏起来!或者…让别人以为它被转移了!”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铁柱!跟我来!”李玄真猛地改变方向,不再往更深处钻,而是拐进一条相对“干净”些的巷道。这里的房屋虽然依旧破旧,但至少没有堆积如山的垃圾,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也淡了许多。
“狗蛋哥?这边人好像多点…”王铁柱有些迟疑,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人多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更大。
“要的就是人多眼杂!”李玄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跟我走!我知道个地方!”
他凭借着之前伪装闲逛时记下的模糊路线,带着王铁柱在巷道中七拐八绕。二哈的鼻子不时耸动,似乎在指引方向,避开一些有危险气息的角落。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店铺前。
店铺的门面很小,甚至没有招牌,只有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板上,用炭笔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兽头图案。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硝制皮革、草药和某种动物油脂的奇特气味。
“就是这儿!”李玄真眼睛一亮。他记得之前路过时,黑寡妇似乎不经意地提过一句,说城西这片有个老皮匠,手艺古怪,专做点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然后推门而入。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店内空间狭小,堆满了各种处理过的兽皮、骨角、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身子,在一块鞣制了一半的兽皮上忙碌着。听到门响,他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买皮子?自己看。价格在墙上。”
李玄真迅速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几块标价牌,眼皮跳了跳——真他妈黑!一块最普通的牛皮都要十块下品灵石!这地方果然不是给穷人准备的。
“老丈,”李玄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需要一种皮子,要最好的‘隐纹皮’,巴掌大小,三张。”
老者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玄真和王铁柱,尤其是在他们那身沾满污秽的乞丐装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隐纹皮?”老者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玩味,“小子,那玩意儿可不便宜。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钱不是问题。”李玄真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之前在低级赌摊“表演”时赢来的那几块下品灵玉,以及他们仅剩的一点劣质灵石。他一股脑全倒在旁边一张沾满油污的木桌上,发出叮当脆响。“这些够不够?”
老者瞥了一眼桌上的灵石和灵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勉强够一张的价。”
“三张!”李玄真斩钉截铁,“我只要三张!巴掌大小!现在就要!”
老者沉默了一下,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李玄真苍白的脸和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急切,又看了看门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慢悠悠地走到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打开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小木箱,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三块巴掌大小、颜色灰暗、质地却异常细腻柔韧的皮子。
“喏,隐纹皮。”老者将皮子递给李玄真,“用特制的‘影苔汁’涂抹,遇光可显影,光灭则隐。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巴掌大小,三张,承惠。”
李玄真接过皮子,入手冰凉滑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心中稍定,知道找对地方了。“多谢老丈!”他迅速将皮子揣进怀里,拉起王铁柱就往外走。
“等等。”老者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玄真脚步一顿,心头一紧,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老者却只是慢悠悠地从木箱角落摸出一个小巧的、同样落满灰尘的陶瓶,丢了过来。“拿着,附赠的。影苔汁。省得你再去别处找,惹麻烦。”
李玄真一把接住陶瓶,入手微凉。他深深看了老者一眼,抱拳道:“多谢!” 不再犹豫,转身冲出小店。
门外,追兵的喧嚣声似乎又近了几分。
“狗蛋哥,这皮子…有啥用?”王铁柱一边跟着李玄真在巷道里狂奔,一边忍不住问道。
“有大用!”李玄真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金蝉脱壳!能不能活命,就看这玩意儿了!”
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观察着四周。很快,他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这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光线昏暗,暂时还算安全。
“铁柱,警戒!二哈,看好了!”李玄真低喝一声,迅速蹲下,将三张隐纹皮摊开在地上。他拔出陶瓶的木塞,一股极其清淡、带着一丝泥土和青苔气息的液体味道飘散出来。
“影苔汁…”李玄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粘稠的、如同墨绿色凝胶般的汁液在掌心,然后均匀地涂抹在隐纹皮上。汁液很快渗入皮中,原本灰暗的皮面,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荧光。
“二哈!”李玄真低唤一声,同时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灰扑扑的玉佩。
“嗷!”二哈立刻从麻袋里探出头,小鼻子使劲嗅着,眼神灼灼地盯着玉佩。
“看这里!仔细看!”李玄真将玉佩凑到涂抹了影苔汁的隐纹皮上方,借着墙角极其微弱的光线,缓缓转动着玉佩的角度。
二哈的狗眼瞬间瞪圆了!它的小爪子激动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似乎在催促李玄真。
“就是现在!”李玄真猛地停住玉佩!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玉佩表面那些原本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微纹路,在影苔汁和微弱光线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投射出一道道极其复杂、玄奥无比的暗金色纹路光影,清晰地映照在下方涂抹了汁液的隐纹皮上!
那纹路繁复到了极点,如同星辰轨迹,又似大道符文,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神秘气息!正是玉佩内部蕴含的、开启“陨仙谷”的真正秘纹!
“成了!”李玄真心中狂喜!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玉佩移开。那投射在皮面上的暗金色纹路光影,在玉佩移开的瞬间,如同烙印般,迅速渗入了涂抹了影苔汁的皮面之中!原本灰暗的皮子表面,清晰地留下了一道道繁复玄奥的暗金色纹路,如同天然生长在上面一般!但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那些纹路又迅速隐去,皮子恢复了灰暗的模样。
“隐纹…果然神奇!”李玄真赞叹一声,动作不停,如法炮制,将另外两张隐纹皮也成功拓印上了玉佩的秘纹。
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李玄真必须全神贯注,控制着玉佩的角度分毫不差,同时还要压制玉佩自身散发的微弱波动,更要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兵。短短片刻,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本就枯竭的灵力更是被压榨得点滴不剩,眼前阵阵发黑。
“呼…呼…”拓印完成,李玄真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地上三张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承载着天大秘密的隐纹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一份真,两份假?不!”李玄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份都是假!真的纹路…老子记脑子里了!” 他闭上眼,《混元功》带来的超强记忆力如同烙印般,将那繁复玄奥的秘纹死死刻在了脑海深处!
“铁柱!”李玄真猛地睁开眼,抓起那三张拓印了秘纹的隐纹皮,“计划有变!我们分头行动!”
“分头?”王铁柱一愣,随即摇头,“不行!狗蛋哥,俺得跟着你!”
“听我说!”李玄真语气斩钉截铁,“拿着这三张皮!它们现在就是‘陨仙秘钥’!记住,它们都是假的!但别人不知道!你的任务,就是制造混乱,把追兵引开!”
他语速飞快地交代计划:
“第一张皮,找个最臭、最恶心的垃圾堆,塞进去!越显眼越好!让那群狗鼻子去抢!”
“第二张皮,想办法塞到出城的人身上,最好是那种护卫森严、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商队或者宗门弟子!让他们把‘钥匙’带出城!”
“第三张皮…你带着它,往北边跑!跑得越远越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等甩掉尾巴,或者觉得安全了,找个地方把它毁了!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记住,你的安全最重要!别硬拼!”
“那…那你呢?”王铁柱急了。
“我?”李玄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我带着二哈,还有‘真东西’,走另一条路!咱们在城外汇合!”
他拍了拍王铁柱厚实的肩膀:“铁柱,这次全靠你了!记住,别怕!跑!使劲跑!把动静闹大!让他们都去追你!咱们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能不能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了!”
王铁柱看着李玄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和决绝,又看了看怀里躁动不安的二哈,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狗蛋哥!你放心!俺一定把他们都引开!你…你和二哈小心!”
“好兄弟!”李玄真重重拍了他一下,然后将三张拓印了秘纹的隐纹皮塞进王铁柱怀里,“记住顺序!垃圾堆!出城队伍!你自己带着往北跑!动静越大越好!”
“嗯!”王铁柱用力点头,将三张皮子小心收好。
“二哈,”李玄真摸了摸二哈的小脑袋,“跟着铁柱哥,保护好他!等我信号!”
“嗷呜!”二哈似乎听懂了,冲着王铁柱低叫了一声,眼神里带着催促。
“走!”李玄真低喝一声,猛地将王铁柱推向巷道的另一个方向,“快!”
王铁柱不再犹豫,抱着二哈,迈开大步,如同蛮牛般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清晰。
李玄真则迅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金蝉脱壳之计,正式启动!风暴的中心,即将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