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烟火气依旧浓郁,蜜汁烤肉的甜香似乎已经浸染了每一块岩石,连带着洞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一丝勾人的味道。大黑侧卧在干草堆上,巨大的身躯因为伤势和固定显得有些笨拙,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却比昨日明亮了许多,少了些濒死的灰败,多了几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交流”的…困惑。
李玄真盘膝坐在大黑面前不远的一块岩石上,神情严肃,眉头微蹙,眼神里充满了学术研究般的专注。他正在尝试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突破物种间的语言壁垒,学习熊语。
“熊哥,”李玄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兽性”一点,同时伸手指了指山洞外飞过的一只色彩斑斓的不知名大鸟,“这个…怎么说?”
大黑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赤红的眼睛追随着那只鸟的轨迹,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而短促的音节:“吼~(食物!)”
李玄真眼睛一亮,立刻模仿:“吼!(食物!)”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那低沉的喉音都学了个七八分像,只是少了那份源自庞大身躯的浑厚共鸣。
大黑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李玄真理解错了。它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前掌,笨拙地模仿着鸟儿扇动翅膀的动作,在空中划拉了两下,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个更轻、更飘忽的音节:“吼~(飞!)”
“吼?(飞?)” 李玄真一愣,随即恍然,“哦!你是说它在飞!不是能吃!”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看到鸟就想吃呢…熊哥你这词汇量可以啊!”
大黑似乎听懂了李玄真的“夸奖”,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噜,硕大的熊头点了点,然后又用那只熊掌指了指自己胸腹处被草药糊覆盖的狰狞伤口,眼神里流露出清晰的痛苦,喉咙里挤出一个带着颤抖和虚弱的长音:“吼…(疼…)”
这次李玄真反应很快,他立刻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微弱的、驳杂的灵力,尝试模仿记忆中最低阶的治疗术法。他伸出食指,指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芒(木属性灵力),小心翼翼地朝着大黑的伤口方向点了点,同时嘴里发出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呼气声:“呼…呼…(不疼?好点?)”
那点微弱的绿光还没靠近大黑,就被它伤口处残留的狂暴妖力和血煞气息冲散了,效果约等于无。但大黑似乎感受到了李玄真那份笨拙的关切之意。它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赤红的眼睛看着李玄真,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似乎有点无奈,又有点…嫌弃?它干脆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一边,用沉默表达着对这种“无效治疗”的无语。
“……” 李玄真看着大黑那副“没眼看”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语言学习之路道阻且长。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火堆旁处理肉块、竖着耳朵偷听的王铁柱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石刀,搓了搓手,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憨厚笑容凑了过来:“狗蛋哥,熊哥,俺…俺也想学学!俺要是学会了,以后烤肉的时候就能知道熊哥想吃几分熟了!”
李玄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行啊,你试试。”
王铁柱立刻兴奋起来,他学着李玄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大黑,鼓足了腮帮子,憋红了脸,猛地发出一声:“哼唧——!哼哧——!”
这声音,与其说是熊吼,不如说更像一头饿了三天、正在拱食槽的野猪!突兀、响亮,还带着一股子蛮劲!
山洞里瞬间安静了。
大黑猛地扭回头,赤红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茫然?它显然没听懂这“猪叫”是什么意思,甚至可能觉得这个两脚兽是不是突然得了什么怪病。
李玄真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爆笑的冲动。
趴在王铁柱脚边啃骨头的二哈,更是直接停止了咀嚼,一双狗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王铁柱,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这货没救了”的嫌弃。它甚至人性化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声,仿佛在说:“就这?”
王铁柱看着大黑茫然的眼神和李狗蛋捂脸的动作,又感受到二哈那毫不留情的鄙视,一张憨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尴尬地挠着头:“呃…俺…俺是不是学得不像?”
“像!太像了!”李玄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铁柱,你这声音,不去山里当野猪王可惜了!熊哥估计以为你想跟它抢地盘呢!”
王铁柱更加窘迫,嘿嘿傻笑着,不敢再尝试了。
二哈似乎觉得王铁柱的“表演”拉低了整个团队的智商下限,它猛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李狗蛋和大黑面前。它先是冲着王铁柱的方向,再次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看向李狗蛋和大黑,眼神里充满了“看本汪给你们露一手”的傲然。
它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山洞外一棵高大古木的树冠,猛地张开嘴,发出一连串抑扬顿挫、极具穿透力的叫声:“汪!嗷呜~!汪汪嗷——!(笨蛋,看我的!)”
这叫声,混合了犬吠的尖锐和狼嚎的悠长,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和威慑力,在山洞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树冠上,一只正在悠闲啃着松果的灰毛松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挑衅”意味的叫声吓得浑身一哆嗦!爪子里那颗啃了一半的松果“啪嗒”一声就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那松果带着松鼠的惊慌失措和重力加速度,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正仰头看着二哈“表演”、毫无防备的李玄真脑门上!
“咚!”
一声清脆的闷响。
李玄真只觉得额头一痛,眼前金星乱冒,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噌”地就窜了上来!他捂着被砸中的地方,那里迅速鼓起了一个小包,火辣辣地疼。
“哎哟!”李玄真痛呼一声,猛地低头,怒视着罪魁祸首。
二哈还保持着昂首嚎叫的姿势,一脸“本汪牛逼不”的得意表情,尾巴摇得正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二!哈!”李玄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你!个!蠢!狗!”
二哈被这充满杀气的怒吼吓得一个激灵,尾巴瞬间夹紧,得意洋洋的表情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茫然。它看看李狗蛋额头上那个迅速肿起的小包,又看看地上那颗“罪证”松果,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呜…” 它发出一声心虚的呜咽,耳朵耷拉下来,身体微微后缩,试图把自己藏到王铁柱身后。
“今晚!没肉吃!骨头渣子都没有!”李玄真指着二哈的鼻子,发出了最严厉的惩罚通告。
二哈一听,整条狗都蔫了,趴在地上,把脑袋埋进两只前爪里,发出委屈巴巴的“呜呜”声,尾巴可怜兮兮地扫着地面。
一旁的大黑,全程目睹了这场闹剧。从王铁柱的“猪叫”到二哈的“狼嚎”再到李玄真被松果“爆头”,它赤红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困惑,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咕噜咕噜”声,庞大的身躯因为憋笑(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而微微颤抖,连带着固定它双臂的沉铁矿石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李玄真揉着额头上的包,看着委屈的二哈,憋笑的大黑,还有一脸尴尬的王铁柱,只觉得一阵心累。这兽语学习班,看来是开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站起身。
“算了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实在。”他走到火堆旁,拿起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肉排,狠狠咬了一口,仿佛要把刚才的郁闷都嚼碎了咽下去。
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大黑压抑的“咕噜”声,以及二哈那委屈到极点的、细碎的呜咽。语言不通的日常,充满了鸡同鸭讲的无奈和令人啼笑皆非的欢乐。而真正的挑战,还在森林深处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