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陨仙山脉的夜晚总是格外寂静,连虫鸣兽吼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距离黑风隘口尚有十数里的一处背风山谷内,一点微弱的篝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三个人影和一辆破旧马车的轮廓。正是青木门的木易掌门与其两位弟子,林山和赵海。
篝火上架着一口小锅,里面煮着简单的干粮和野菜,散发出寡淡的食物气息。木易盘膝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眉头微蹙,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和一丝疲惫。林山在一旁默默擦拭着随身的长剑,动作一丝不苟。赵海则有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篝火,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师父,欲言又止。
“师父,咱们这青木门……就靠这张边缘请柬,真能在仙乐会上找到转机吗?”赵海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嘟囔道,“那些大宗门,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谁会搭理咱们这种小门小派?”
木易闻言,眼中忧色更浓,却没有斥责弟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祖师爷留下的基业,总不能在我手上彻底断了传承。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一试。”
林山停下擦拭的动作,沉声道:“师弟,莫要丧气。师父带我们出来,已是难得。到了天枢城,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似在养神的木易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警惕地望向山谷入口的黑暗处。林山也立刻握紧了剑柄,霍然起身。赵海吓了一跳,差点把拨火棍扔进锅里。
“有客人来了。”木易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修为虽不高,但多年历练养成的警觉性还在。他感觉到两股气息正在迅速接近,其中一股……深沉如海,竟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仿佛踩在人的心跳上。黑暗中人影渐显,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着普通青衫、面容看似平凡无奇的年轻男子,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落后他半步的,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腰间挂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壮汉。
正是李狗蛋和王铁柱。
李狗蛋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木易那丝敏锐的直觉,几乎会将他当作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而王铁柱则没有刻意隐藏,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遗,但那身厨子打扮和憨厚表情,冲淡了不少修士的凌厉感。
“三位道友请了,深夜打扰,还望海涵。”李狗蛋在篝火光芒边缘站定,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在下李玄,这位是我的同伴王铁柱。我二人在这山中迷了路,远远看到火光,特来叨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火歇息片刻?”
木易目光如电,仔细打量着李狗蛋,试图看穿他的深浅,却只觉得对方气息混混沌沌,深不可测。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起身还礼:“原来是李道友,王道友。荒山野岭,相遇即是缘分,请坐。”他示意林山让开位置。
李狗蛋和王铁柱道了声谢,坦然坐下。王铁柱更是自来熟地凑近篝火,吸了吸鼻子,看着锅里清汤寡水的食物,咧嘴笑道:“几位道友就吃这个?赶路辛苦,光吃这个可顶不住啊!俺这儿带了些自己做的肉干和酱料,要是不嫌弃,一起尝尝?”说着,他便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大包用油纸包好的、香气扑鼻的烤肉干,还有几个小罐密封的酱料。
那肉干一拿出来,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奇异的香料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让吃了好几天干粮的赵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连林山的目光都多停留了一瞬。木易也是食指微动,但他更警惕的是对方这看似热情的举动。
“王道友客气了,这如何使得……”木易推辞道。
“使得,使得!出门在外,互相帮衬嘛!”王铁柱不由分说,将肉干和酱料塞给有些不知所措的赵海,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巧的泥封酒坛,“俺还有一坛自己酿的土酒,暖暖身子最好!”
酒坛泥封拍开,一股醇厚中带着淡淡血腥气的酒香飘出,木易嗅到一丝,只觉得久未松动的气血竟隐隐有了一丝活跃的迹象,不由心中剧震!这酒……绝非寻常!
李狗蛋将木易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开口道:“木掌门不必多疑。我二人并无恶意,只是见诸位似乎是往中州方向去,恰好我们也要去天枢城办点事,想着若是同路,或许可以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木易心中念头急转。对方实力不明,但绝对远在自己之上。这看似随意的“结伴”提议,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沉吟道:“李道友好意,老夫心领。只是……我等小门小户,怕是会拖累了二位。”
李狗蛋摆摆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辆破旧马车上的青木门标记,语气依旧平和:“青木门虽暂处微末,但祖上也曾阔过,底蕴犹存。木掌门何必妄自菲薄?”他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天枢城即将举办仙乐会,想必木掌门也是为此而去吧?不知……贵门拿到了何种规格的请柬?”
此言一出,木易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对方连仙乐会和请柬都知道,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强作镇定:“不瞒李道友,只是一张最外围的请柬,勉强能入场见识一番罢了。”
“哦?外围请柬……”李狗蛋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忽然道,“若是……我能帮青木门换一张位置更好些的请柬,甚至……让青木门在仙乐会上稍有露脸之机呢?”
木易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话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仙乐会请柬等级森严,位置更好的请柬意味着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势力,这对急于寻找靠山的青木门来说,诱惑太大了!
但他毕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精,很快压下激动,沉声道:“李道友……究竟有何目的?还请明言!”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开出如此条件,所图必然不小。
李狗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不再掩饰,一丝若有若无的元婴威压缓缓弥漫开来,虽然极其微弱,却让木易、林山、赵海三人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我的目的很简单。”李狗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借用青木门的身份,进入仙乐会,办一件私事。事成之后,不仅刚才承诺的请柬升级和露脸机会兑现,我还可以额外赠予木掌门一瓶有助于突破金丹初期瓶颈的‘破障丹’,以及足够青木门十年用度的修炼资源。”
威逼与利诱,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
木易脸色煞白,汗珠从额头渗出。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来商量,而是来通知。拒绝?看看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旁边那个看似憨厚、实则气息彪悍的王铁柱,拒绝的下场可想而知。答应?便是将整个青木门的命运押上了一场未知的赌局,风险极大!
然而,那“破障丹”和资源,还有仙乐会的机遇……对他这困于境界、门派凋零的老者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强了!这可能是青木门唯一翻身的机会!
挣扎、恐惧、犹豫、以及一丝被巨大利益勾起的疯狂,在木易脸上交织。他看了看身边同样被震慑住、面露恐惧的两位弟子,又看了看篝火对面那平静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影。
良久,木易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地、颓然地吐出一口气,嗓音干涩地说道:“……青木门……愿听凭李前辈差遣。”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青木门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李狗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丝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温和地说道:“木掌门是聪明人。放心,只要配合得好,我李玄说话算话,青木门只会得到好处。”
他站起身,对王铁柱道:“铁柱,把丹药和定金给木掌门。今晚我们就在此扎营,明日一早,详细商议如何‘扮演’好青木门人。”
王铁柱乐呵呵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瓶和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塞到还有些恍惚的木易手中。
篝火依旧在跳动,但山谷中的气氛,已然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