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似乎在刹那间凝固。李狗蛋瘫倒在灼热的废墟中,浑身骨骼欲碎,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丹田内的元婴萎靡不振,黯淡无光。化神期那浩瀚如天威的压迫,不仅碾碎了他的反抗,更几乎要碾碎他的意志。怀中苏清月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美艳阁主悬浮于空,凤眸中依旧是那片俯瞰众生的漠然。对她而言,碾死一只稍大些的蝼蚁,与碾死一只小蝼蚁,并无本质区别。她甚至懒得再浪费一个念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下方那两只蝼蚁在绝望中彻底湮灭,或者……卑微地接受她那“仁慈”的审判。
然而,就在李狗蛋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连不屈的念头都难以维系的刹那——
贴在他胸口处,那截一直冰凉沉寂、毫不起眼的古剑柄,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灼热!并非火焰的炽烈,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决绝的燃烧!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响彻在李狗蛋神魂深处的剑鸣,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嘹亮的咆哮!
紧接着,一道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女子虚影,强行从古剑柄中挣脱出来,悬浮在李狗蛋身前。这虚影淡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隐约分辨出窈窕的轮廓和一头飞扬的长发。她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反而散发着一股油尽灯枯、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衰败气息。
是阿飘!
但此刻的阿飘,与以往任何一次出现都截然不同。她的虚影不再稳定,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光点逸散,如同燃烧的灰烬。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决绝,从这即将消散的虚影中弥漫开来。
“小子……看好了……这……才是……剑!”
一道断断续续、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传入李狗蛋近乎停滞的识海。这意念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过往的不甘,有对现实的嘲弄,更有一种……仿佛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以及,最后倾尽所有的守护!
下一刻,阿飘那模糊的虚影,做出了一个双手虚握,缓缓举起的动作。随着这个动作,她本就淡薄的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透明,仿佛将自身存在的最后一点根基,都投入到了这无形的一“握”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积累,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闪耀。但在她虚握的“双手”之间,一点极致的“意”开始凝聚。
那并非灵力,并非法则,甚至并非实体。那是一道“剑意”!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仿佛剥离了世间一切外在,只余下最本源“斩断”概念的——苍茫剑意!
这道剑意初生时极其微小,如同芥子,却散发着令整个凝固空间都开始微微震颤的恐怖气息!它出现的瞬间,美艳阁主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她的凤眸骤然收缩,一直淡漠的眼神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极其细微的恐惧!
“这是……上古……不可能!”她失声低呼,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再也无法保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急速掐诀,周身华美的宫装无风自动,浩瀚如海的化神期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铭刻着鸾凤符文、流光溢彩的巨型光盾!这光盾散发出坚不可摧的道韵,仿佛能隔绝一切攻击,正是她压箱底的防御神通——【鸾舞守护】!
然而,阿飘的剑意,已然成型!
她没有给阁主更多准备的时间。那模糊的虚影,带着一抹倾尽所有的决然,将虚握的“双手”,对着前方那看似无可撼动的化神修士,对着这片被其威压凝固的天地,对着那无形的命运枷锁……
轻轻一“斩”!
没有声音。
没有光爆。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透明涟漪,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向前蔓延。
这道涟漪所过之处,那凝固如琥珀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波纹,旋即……“咔嚓”一声,如同镜面般破碎开来!被冻结的火焰重新跳动,悬停的灰烬继续飘飞,远处的声音重新涌入耳膜!
时间与空间的禁锢,被这一剑,强行斩开!
紧接着,这道细微的涟漪,触碰到了美艳阁主仓促布下的【鸾舞守护】光盾。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碰撞。那面凝聚了化神修士浩瀚灵力、铭刻着强大道纹的光盾,在与透明涟漪接触的刹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是的,不是击碎,不是穿透,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被从概念层面直接“抹除”!
“噗——!”
美艳阁主如遭重击,娇躯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她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痛苦,那鲜血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光泽!她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紊乱不堪,显然这一剑不仅破开了她的防御,更伤及了她的道基根本!
她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即将彻底消散的虚影,眼神中充满了惊怒、怨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怕!这一剑的层次,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若非对方似乎只是残魂,且这一剑更像是燃烧最后的余烬,恐怕她今日……
而斩出这石破天惊一剑的阿飘,虚影已经淡得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轮廓。她似乎回头“看”了李狗蛋一眼,那道最后的意念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解脱,传入李狗蛋识海:
“小子……路……还长……快……走……”
话音未落,那最后的轮廓,如同轻烟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那截古剑柄,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凡铁,从李狗蛋怀中滑落,叮当一声掉在焦黑的地面上。
天地间的恐怖威压,随着阁主受创和空间禁锢的破碎,骤然一松!
机会!
李狗蛋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那威压消失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抱起几乎昏迷的苏清月,一把抓起地上那截变得冰冷的剑柄,朝着近在咫尺的侧门,亡命般冲去!
身后,传来美艳阁主怨毒到极致的尖啸:“给我追!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但此刻,妙音阁内大火蔓延,混乱不堪,阁主自身受创,命令传达需要时间。而李狗蛋,已经抱着苏清月,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一头撞破了那扇斑驳的木门,冲入了外面漆黑而充满未知的街道!
绝境之中,那一缕来自远古的残魂,燃尽了自己,斩出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