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混沌和撕裂感中沉浮,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当李狗蛋艰难地重新掌控身体感知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预想中的空间乱流绞杀,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微排斥感的稳定。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这里并非虚空,也不是什么绝地,而是一片……宁静得过分,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山谷。
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日月星辰,却散发着均匀而微弱的光,如同一个巨大的、蒙尘的灯罩。四周是低矮起伏的土黄色山丘,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和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味道。灵气极其稀薄,近乎于无,而且属性混乱,难以吸收。整个山谷寂静无声,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时间和声音都被某种力量凝固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怀中,苏清月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有黑水侵蚀的痕迹。他立刻检查自身,伤势依旧沉重,经脉刺痛,灵力近乎干涸,但那股要命的死寂侵蚀之力确实消失了。他又猛地回头,看到王铁柱和大黑、二哈也摔在不远处的硬地上,王铁柱正龇牙咧嘴地试图爬起来,大黑警惕地环顾四周,二哈则甩着脑袋,似乎有些晕眩,但都活着!
“我们……没死?”王铁柱撑着酸疼的身体,看着这片陌生的死寂山谷,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李狗蛋没有回答,他强忍着虚弱,将苏清月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旁,然后挣扎着站起,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山谷。山谷不大,方圆不过数里,边缘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神识探入,如同泥牛入海,被严重限制和扭曲。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与世隔绝的破碎空间碎片,一个……小型废弃秘境。
“是那道空间裂缝……它没有把我们撕碎,而是将我们随机抛送到了这个秘境里。”李狗蛋声音沙哑地分析道,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丝。绝境逢生!虽然这地方诡异贫瘠,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追兵,有了喘息之机。
“太好了!老天爷保佑!”王铁柱喜极而泣,连忙跑到苏清月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又掏出所剩无几的丹药和清水,小心地喂给她。
李狗蛋盘膝坐下,尝试运转《混元功》。此地的灵气几乎无法吸收,他只能依靠功法本身缓慢滋养经脉,修复内伤,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秘境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恐惧,直到看到守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却目光坚定的李狗蛋,以及忙前忙后、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王铁柱,才逐渐安定下来。
“我们……安全了?”她虚弱地问道,声音细若游丝。
“暂时安全了。”李狗蛋握住她的手,将一股微弱却温和的灵力渡了过去,滋养着她受损的神魂和虚弱的身体,“这里是一处废弃秘境,追兵应该找不到。”
苏清月轻轻松了口气,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她靠在李狗蛋身边,看着这片灰暗死寂的山谷,轻声道:“能活着……真好。”
接下来的几天(根据身体恢复的节奏判断),成了他们逃亡以来最“平静”的时光。李狗蛋和苏清月全力疗伤,王铁柱则负责照料和探索这个不大的秘境。秘境里除了石头和尘土,几乎一无所有,没有水源,没有植物,更没有动物。王铁柱好不容易在一个石缝里找到了一小洼凝结的、带着锈味的露水,视若珍宝地收集起来。
伤势在缓慢地恢复。李狗蛋体内的“戍土之烬”在这种极端贫瘠的环境下,反而显露出一丝奇异的效果,它似乎能极其缓慢地从脚下的大地中汲取一丝微不可查的厚重气息,帮助稳定他的伤势,虽然对灵力恢复毫无助益。苏清月则依靠强大的神识本源和李狗蛋的协助,慢慢修复着神魂的损伤。
这天,李狗蛋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之力。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望着这片死寂的天地,目光扫过下方正在用最后一点食材尝试烹饪“石头汤”(实际是尽力萃取岩石中微弱矿物质)的王铁柱,靠坐在岩石旁、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沉静的苏清月,以及忠诚守护在侧的大黑和显得有些无聊、正在追自己尾巴的二哈。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路走来的画面:妙音阁的火海与厮杀,暗河中断后兄弟们的浴血呐喊,黑水湖的刺骨冰寒,空间裂缝前的绝望一跃……还有更早的,陨仙山脉的挣扎求生,青云宗的覆灭,黑风寨的简单岁月……一张张面孔,或鲜活,或已逝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是愤怒,是不甘,是悲痛,更是……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
他缓缓走下土丘,来到众人中间。王铁柱停下手中的活计,苏清月也抬起头,大黑和二哈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李狗蛋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脸庞,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他深吸一口气,这贫瘠秘境中稀薄的空气,却仿佛带着一种让他头脑格外清醒的力量。
“铁柱,清月,大黑,二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一路,我们失去了太多。疤面,老刘,还有那么多相信我们、跟着我们拼命的兄弟……他们死了,死在那些自诩为正道、视我等如草芥的仙门大派手中!”
王铁柱的眼圈瞬间红了,紧紧攥住了拳头。苏清月眼中也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坚毅。
“我们也被一路追杀,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险些葬身黑水,差点被空间裂缝撕碎!”李狗蛋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不肯屈服?就因为我们想救自己在乎的人?就因为我们挡住了他们所谓的‘路’?”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去他妈的仙道永恒!去他妈的天路献祭!如果这仙路,是要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是要牺牲无辜者的性命才能上去,那这仙,不成也罢!”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同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今日起,我等在此立誓,成立‘逆天盟’!”
“我们不求那虚无缥缈的永恒仙道,但求问心无愧,活得堂堂正正!”
“他们要顺天而行,牺牲众生成全己身,我们偏要逆天而上,为这世间讨一个公道!”
“我们的目标,就是捅破这天!掀翻那些高高在上的伪君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所有被压迫、被牺牲的人,争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这小小的秘境中炸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念和狂放不羁的霸气!
王铁柱听得热血沸腾,猛地站起,激动地大吼:“盟主!俺王铁柱跟你干到底!捅破这天!”
苏清月看着李狗蛋,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绝美的、充满信任和支持的笑容。她轻轻点头:“狗蛋……不,盟主。苏清月,愿附骥尾。” 即便丹田破碎,她也要用自己擅长的阵法和丹药,为这个新生的“逆天盟”贡献力量。
大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用头颅蹭了蹭李狗蛋的腿。二哈也难得地安静下来,蹲坐在一旁,歪着脑袋,蓝色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一丝愚蠢,多了一丝莫名的……深邃?
李狗蛋看着眼前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出手,王铁柱毫不犹豫地将粗糙的大手放了上去,苏清月也将冰凉的小手覆上,大黑用爪子搭了上来,二哈犹豫了一下,也把一只前爪按了上去。
“逆天盟,今日成立!”李狗蛋沉声道,“我,李狗蛋,暂为盟主!苏清月,为副盟主,首席阵法师兼丹师!王铁柱,为后勤长老!大黑,为护法神兽!二哈,为侦查长老!”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盛大仪式,就在这片荒芜死寂的废弃秘境中,一个未来将搅动整个修真界风云的势力,就此悄然诞生。它的开端如此微不足道,但其信念,却如同顽强的种子,必将破开坚硬的土壤,迎向风雨,直至……刺破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