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了那条位于裂谷冰壁之下、连接着古老地下冰河的隐秘通道,李狗蛋一行人终于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与险境。然而,寒鸦的伤势因连续奔波和冰河寒气的侵蚀而进一步恶化,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李狗蛋当机立断,不惜耗费大量化神期本源灵力,强行护住寒鸦心脉,并由苏清月以癸水之烬的生机持续温养,才勉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众人沿着冰河暗流的方向,日夜兼程,终于在数日后,感受到水温的变化和空气中逐渐增强的木灵气息,找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
重见天日时,眼前的景象已从极北的万里冰封,变为大陆西南的郁郁葱葱。但这片葱茏,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他们已然置身于传说中的生命禁区——葬神林海的外围。
林海无边无际,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植被茂密得几乎无路可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奇异的甜香,初闻令人精神一振,但稍待片刻,便隐隐感到一丝不妥。这里的灵气异常充沛,却混乱不堪,仿佛无数种生命力在此交织、碰撞、乃至相互吞噬。
“大家小心,收敛气息,尽量减缓灵力运转。”苏清月率先察觉异常,她体内的癸水之烬对生机变化最为敏感,“这片林海在吞噬一切活物的生命力,虽然缓慢,但无孔不入。”
李狗蛋凝神感应,果然发现自身的生命精气正以极其微弱的速度,丝丝缕缕地逸散出去,被周围的草木无声无息地吸收。这种流逝并非强行掠夺,更像是一种自然的“稀释”和“同化”,让人防不胜防。他尝试运转化神期修为抵抗,却发现越是动用灵力,生命力的流失速度反而隐隐加快了几分。这林海,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吞噬领域。
“跟紧我,不要轻易触碰任何植物。”李狗蛋沉声道,他挥动斩岳剑,庚金之气谨慎地在前方开辟出一条狭窄的路径,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特别妖异的花朵和藤蔓。雪枭搀扶着昏迷的寒鸦,二哈则紧张地跟在最后,它的动物本能让它对这里的环境表现出极大的不安,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越是深入林海,那种生机流逝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起初只是微不可查,渐渐变得如同细小的溪流,虽不汹涌,却持续不断。众人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体力消耗远超平常。四周的树木也越来越怪异,有些树干上浮现出类似人脸的纹路,有些藤蔓会如同触手般微微蠕动,仿佛在暗中窥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林间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下面似乎埋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林地时,异变陡生!四周看似普通的、长着巨大喇叭状花朵的植物,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转向众人,花蕊中喷吐出大量淡黄色的花粉烟雾!烟雾带着浓郁的异香,迅速弥漫开来。
“闭气!是蚀魂花!”雪枭惊呼,他曾听部族古老传说提及这种能迷惑心神、侵蚀魂魄的妖植。
然而警告还是晚了一步。离得最近的二哈吸入少许花粉,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发出狂暴的嘶吼,竟不分敌我地扑向一旁的雪枭!同时,地面剧烈翻腾,无数根布满尖刺的黑色荆棘破土而出,如同活物般缠向众人的脚踝!
“醒来!”李狗蛋一声低喝,蕴含化神期神魂震慑之力,如同惊雷在二哈脑海中炸响,让它动作一滞。同时,他剑光一扫,庚金剑气化作弧形光刃,将袭来的荆棘尽数斩断。断裂的荆棘喷溅出腥臭的黑色汁液,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苏清月则迅速施展癸水法术,凝聚出一道清澈的水幕,将花粉烟雾隔绝在外。水幕与花粉接触,发出“滋滋”轻响,竟将毒素中和净化。
“不能久留!快走!”李狗蛋感觉到地下有更多更强大的生命体正在苏醒,这片林地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全力催动灵力,剑光开道,带着众人强行冲出了花粉笼罩的范围。
接下来的路途愈发艰难。他们遭遇了能模拟人声诱惑的妖树,碰到了成群结队、牙齿锋利如刀、以吸食生灵精血为生的鬼面蝠,甚至有一次,整片森林仿佛都活了过来,树木移动,藤蔓交织,将他们困在一个不断缩小的牢笼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凭借李狗蛋爆发出的丙火烈焰烧出一条生路。
连续的战斗和逃亡,加上生命力不断的流逝,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雪枭几乎要支撑不住,寒鸦的气息更是微弱得如同游丝。连李狗蛋都感到一阵阵虚弱的眩晕感,这是自他晋升化神期后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片林海,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消耗着他们的根基。
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苏清月忽然停下脚步,苍白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之色。“狗蛋,你感应到了吗?那个方向……好像有点不一样。”
李狗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林海更深处的核心区域。与其他地方弥漫的死寂和贪婪吞噬感不同,在那个方向,他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一种古老而疲惫的生机意念。那意念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一点星火,虽然黯淡,却顽强地存在着,与整个林海的吞噬氛围格格不入。
“是乙木之烬!”李狗蛋精神一振,“它果然在这里,而且……它似乎还‘活’着,只是非常虚弱。”
希望在前,众人强行提振精神,朝着那微弱感应的方向继续前进。越靠近核心,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草木不再是过度生长的繁荣,而是大片大片的枯萎、腐败,土地变成毫无生机的灰黑色,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干,只留下死亡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衰败气息,与外围那种诡异的“繁荣”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生命力的流逝速度更快了,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疯狂抽取着一切生机。每一步迈出,都感觉身体沉重一分。
终于,在穿过一片彻底死寂、连真菌都无法存活的黑色沼泽后,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空地的中央,巍然屹立着一株通天彻地的古树。古树的树干粗壮得如同山岳,树皮斑驳开裂,流淌着类似血液的暗红色树脂,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它的枝叶并不茂盛,大部分已经枯萎发黄,只有最顶端的少数几片叶子,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翠绿光泽,如同夜幕下最后的星辰。
而那股微弱的乙木之烬的感应,正是从这株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枯死的古树内部传出的。
古树的根系裸露在地表,如同虬龙般盘踞,深深扎入下方一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土壤中。以古树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生机的力场,正是这力场,造成了整个葬神林海的诡异现象。
“它……它还活着,但快要撑不住了。”苏清月感受着那缕微弱的生机,声音带着一丝悲悯,“乙木之烬与它共生,也即将随之一起寂灭。”
找到了目标,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唤醒这株近乎彻底枯寂的古树和其中的乙木之烬,所需要的生机能量,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他们自己,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