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风带着硫磺与尘沙的气息,吹过空旷的街角,将前夫哥那破旧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背着琴,攥着那袋灵石,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异常坚定。
脑海中,那首《成全》的旋律依旧在盘旋,每一个跑调的音符,此刻都像是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他冰封已久的心湖上。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句歌词,起初是苦涩,带着血丝般的疼痛。他想起自己数百年的卑微注视,想起那些求而不得的夜晚,想起看到林妙妙与谢遇安并肩而立时那刺眼的和谐。
为什么?
凭什么?
这股不甘曾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做出种种愚蠢的行径,最终沦落到魔界街头卖艺,甚至表演胸口碎大石这种荒唐事。
可就在刚才,当他被迫在谢遇安和林妙妙面前,用他那难听的嗓音唱出这首歌时,某种一直紧绷着的东西,突然断了。
他看着他们平静的眼神,听着自己嘶哑的歌声,再回想自己这狼狈不堪、如同小丑般的一生……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又在不甘什么?
林妙妙从未属于过他,甚至连一丝暧昧都未曾给予。一切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和执念。
谢遇安更是与他云泥之别,对方的境界、气度、实力,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他的抗争,他的摆烂,他的沦落……在真正的强者和命运的宠儿面前,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无人喝彩的闹剧。
就像他刚才表演的胸口碎大石,用尽全力,石头纹丝不动,只换来自己吐血和满堂哄笑。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成全》……
是啊,是该成全了。
成全他们神仙眷侣,岁月静好。
也成全自己……放过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仿佛一道光照进了他晦暗已久的心底。那积压了数百年的怨气、不甘、愤懑,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他停下脚步,站在魔界荒芜的原野上,抬头望向那轮永恒悬挂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魔月。
他忽然觉得,这魔界的景色,虽然荒凉,却也有一种粗犷的真实。
他不再去想清岚宗的灵山秀水,不再去羡慕别人的大道仙途。
那些,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袋灵石,这是林妙妙给的。不是施舍,更像是一种……了结。一种来自过往的、最后的善意。
他紧紧攥了攥灵石,然后将其小心地收好。
这将是他的启动资金,让他能在魔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真正开始一段……属于玄三(他决定给自己改个名,告别过去)的新生活。
或许依旧平凡,或许依旧艰难。
但至少,是为自己而活。
他再次迈开脚步,这一次,步伐轻快了许多。他甚至开始哼唱起那首《成全》,依旧跑调,却不再悲伤,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唱着唱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魔界的风中,带着一丝癫狂,更多的却是解脱。
他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但这眼泪,不再是出于痛苦和不甘,而是洗涤过往的释然。
他唱着,走着。
将那段无望的痴恋,那场荒唐的执念,那数百年的困顿与挣扎……
都留在了这首跑调的《成全》里,
留在了魔界这片荒芜而自由的风中。
他真的,
放下了。
从身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