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玛格丽特归国后,便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喜悦,直接召集陆军的将领们展开了自她上任以来的首次军事会议。
议事厅的煤气吊灯在参谋们扬起的烟尘中摇曳,沙盘上的莱茵河模型泛起青铜色的反光。保罗·勒让第约姆的指节重重叩在模拟阿登森林的微缩松林上,震得代表第三装甲师的锡制模型微微颤动。
当诸位还在用1916年的眼睛看地图时,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在战后就构筑的坚固防线已经牢牢挡死了公社步兵突破的道路!决战计划在新的战争情态下根本没有前途!这位戴着单边眼镜的装甲军官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马恩河战役留下的弹痕,我们要的不是更多的参谋文书员,而是能撕开德军齐格菲防线的钢铁洪流——像这样!
他的手掌突然横扫沙盘,将象征传统步兵阵线的蓝色木块扫落在地。金属滚轴承载的坦克模型沿着预设轨道突进,红色三角旗瞬间插到科隆郊区的等高线边缘。围观的年轻尉官们发出压抑的惊叹。
浪漫的玩具推演。亨利·比约克元帅用镀银手杖抵住继续滑动的坦克模型,杖尖在沙盘上犁出深深的沟壑,1914年我们也以为骑兵冲锋能终结战争,结果呢?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划过自己胸前七枚锈迹斑斑的勋章,没有完善的参谋体系,你的钢铁洪流只会变成马恩河畔的废铁堆。
陆军部长莫里斯·甘末林慢条斯理地调整眼镜,他背后墙上挂着新绘制的德军防线图,密密麻麻的炮兵阵地用红色铅笔标注得如同麻疹病人的皮肤。勒让第约姆同志,您推崇的摩托化部队需要每天消耗四百吨汽油。他翻开黑色硬壳笔记本,而我们的马铃薯产量比去年下降了37%。
玛格丽特忽然起身,呢绒长裙扫过沾着咖啡渍的作战地图。她摘下装饰着三色绶带的贝雷帽,苍白的手指按在标注鲁尔工业区的等高线上:人民委员们正在里昂汽车厂组织生产突击,工人们用制造电车的流水线铸造装甲板——而总参谋部还在计算每个步兵班需要几双备用军靴?
她突然站起,此刻的她正用裁缝审视布料的眼神扫过沙盘。甘末林元帅,你总说德国佬改良了弹性防御体系。她白玉般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铁丝网模型,但他们的参谋部可没有我们巴黎地铁的调度员——还记得吗?当年圣丹尼区的罢工,工人们用摩托车队把补给送进了被宪兵包围的面包房。
亨利·比约克元帅突然起身,他胸前的十四枚勋章撞在橡木桌沿上叮当作响。主席同志!这位凡尔登战役的老兵指向窗外,荣军院的草坪上还停着五百门1918型155毫米榴弹炮,那些姑娘们能用铁路在四十八小时内把它们运到任何前线!
勒让第约姆的手掌突然抓住沙盘边缘,整个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突然倾斜。几十个代表德军机枪巢的铅制模型滚落在地,发出细碎的悲鸣。你们要拿青年工人的血去浇灌战壕里的尸袋?他面部肌肉抽搐着,德国人是没有发展出强大的装甲部队,但他们的列车炮能在二十公里外把混凝土工事炸成粉末!
莫里斯·甘末林咳嗽着展开一沓泛黄的档案:1916年凡尔登,四十二个补充师的兵力冲入堑壕,凭借完善的防御体系和士兵们手里的枪,拿下了战役的最终胜利。羊皮纸摩擦声让会议室骤然安静,那时候某些同志还在玩锡兵玩具。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把两千三百门新型75毫米炮……
窗外突然传来装甲车试车的轰鸣,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勒让第约姆趁机将三辆坦克模型推过象征齐格菲防线的铁丝网模型:不需要轰开每道工事,我们只要像手术刀那样...他的钢笔尖戳破科隆以西的防线图纸,从薄弱处直插心脏。
比约克的手杖猛地敲在橡木会议桌上,震翻了象征总参谋部的青铜鹰徽:年轻人总想用取巧的方式赢得战争!没有扎实的兵站体系,没有经过参谋学院考核的指挥官...他混浊的眼球扫过公社代表们,再锋利的刀锋也会折断在补给线上。
玛格丽特的指甲深深掐进作战地图,将鲁尔区的等高线捏成一团褶皱:当工人们看见红旗插在莱茵河畔的城堡上时,你们珍视的补给线自然会在自豪而发奋努力工人们手中中生长出来!
玛格丽特从自己黑色的皮衣口袋中掏出镀铬的打火机,清脆的开合声让会议室突然安静。同志们。她点燃了一支插在地图上的德意志帝国军旗,铁路属于总参谋部,但蒙马特高地的摩托车属于人民——甘末林元帅,你的炮兵需要多少卡车司机?或者说,需要多少原本该在前线送信的传令兵?
甘末林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墨渍。他注意到卡隆用了你的炮兵而不是我们的炮兵,这让他想起三年前清洗骑兵军官时听到的类似修辞。
“还有,”玛格丽特自信满满地甩出了一张洁白的协议纸,“埃及方面与我们的协议,是每月九万桶,加上我们现在在地中海保障航运的庞大舰队,完全足够支撑一支数目极大的装甲部队。”
甘末林颤抖的手指仍在翻动1916年的伤亡统计表,泛黄的纸页沙沙作响。此刻夕阳正透过彩绘玻璃,在沙盘上投下血色的洛林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