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里亚省的晨雾被燃烧的教堂尖顶染成灰色时,新任教宗利奥十四世正用镀金裁纸刀挑开电报封蜡。这位三十九岁的法国人上任仅十七天,西斯廷教堂的熏香还未浸透他的粗呢修士袍。电报机在隔壁房间咔嗒作响,他抓起钢笔在便签上用法语潦草写下:让那群狂热分子冷静点! 墨迹未干便塞给满头大汗的瑞士卫兵。
玛格丽特接到阿尔冯斯·乔治的加急电报时,正在调试公社大厦地下室的短波电台。三台电报机同时吐出不同战线的报告,她扯下西班牙前线的电报纸对着灯光念道:ANtIFA炸毁圣体龛...神父被吊死在管风琴...汗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玛格丽特转身踹开通往军械库的铁门。
接罗马专线!她对总机室咆哮,同时用牙齿撕开标着的蜡封文件袋。当电话里终于传来教宗带着普罗旺斯口音的法语时,她正用红铅笔圈出索里亚省地图上的教堂分布:利埃纳尔同志,不出所料的,你的修士和我的年轻的小伙子们在西班牙咬起来了!
我刚把前任的黄金浴缸熔了铸子弹,教宗在电话那头敲击桌面,背景里传来印刷机的轰鸣——那是他在赶印新版《劳动者福音》小册子,听着,被杀的罗德里格斯神父上个月还在帮我偷运左轮手枪给巴斯克矿工。
燃烧的教堂广场上,ANtIFA的莫辛纳甘步枪与神父们的雷明顿猎枪对射。十九岁的印刷工路易斯刚把自制燃烧瓶扔进告解室,就被从天而降的圣水罐砸中肩膀——装满汽油的玻璃瓶在石阶上炸开,火舌舔舐着刻有1893年复活节字样的黄铜门牌。
玛格丽特把话筒夹在肩头,双手展开梵蒂冈凌晨发来的加密档案:索里亚主教去年私吞了七百比塞塔的什一税...她突然提高音量,利埃纳尔,让你的乌鸦们立刻停止煽风点火!否则明天《人道报》头版就是教会金库的账本照片!
教宗抓起权杖砸向警报铃,镶着齿轮的简易铁冠差点滑落:枢机院全体听好!立刻向西班牙所有教区发送三号通谕——我以圣彼得继承者的名义,命令任何持械者放下武器!他转头对电话补充,卡隆同志,你必须让你的人把带头闹事的混蛋捆起来,要活口!不然我没法交代!
五分钟后,无政府工联的装甲车撞开教堂广场的路障。车顶焊着的扩音喇叭盖过枪声:以革命委员会和罗马教廷共同名义!立即停火!车尾机枪手将传单撒向火场,印着玛格丽特和教宗联合签名的公告在浓烟中纷飞——这是用巴黎公社最新油印机赶制的,新鲜油墨味混着硝烟钻入鼻腔。
路易斯咳嗽着捡起传单,发现背面竟印着《马太福音》选段: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而正面是玛格丽特手写体标语:真正的革命者不向同胞开枪!他愣神的瞬间,某个穿修士袍的青年扑过来夺走他的步枪——那人内衬露出半截cNt-FAI的工会徽章。
哥哥?路易斯的惊呼被爆炸声淹没。他失踪两年的兄长皮埃尔此刻正用身体护住老修士,后者胸前的十字架与无政府工联臂章碰撞出细碎声响。装甲车探照灯扫过时,路易斯看见哥哥脖子上有道新鲜的鞭痕——那是上周被卡洛斯派俘虏时留下的。
玛格丽特在午夜的电报风暴中同时处理七条战线。当教宗的密电抵达时,她正用教堂彩窗碎片压住智利铜矿文件:已控制二十三个激进神父,但需要你方释放三十名被俘的ANtIFA少年。她嗤笑着把电报纸卷成烟卷点燃,冲门外喊:给巴塞罗那发电——用教会地窖的葡萄酒给那些小混蛋醒脑!
三天后的审判在索里亚首府市政厅举行,裂痕斑斑的圣母像下堆着缴获的武器。ANtIFA主犯——四十岁的铁匠萨尔瓦多——被工会警察用铁链拴在波旁王朝留下的被告席上。当主教团代表宣读教会放弃索里亚省地产的声明时,玛格丽特派来的特使突然举起牛皮纸信封:卡隆主席提议,把教堂改成职业技术学校!
教宗的电报在此时送达,由骑着摩托车的公社联络员直接摔上审判长桌。利奥十四世用蹩脚的西班牙语写道:建议让萨尔瓦多同志去维修国际纵队的装甲列车——上帝说劳动最能净化灵魂。旁听席上的修士们划十字的声音,被无政府主义者们的哄笑盖过。
路易斯站在哥哥工作的新学校门口时,夕阳正把残破的十字架投影在劳动者技术学院的牌匾上。皮埃尔在给十二个少年演示如何用圣餐杯熔铸子弹壳,背后的黑板上写着教宗亲撰的标语:真正的弥撒在车床前举行。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新世界?路易斯摆弄着哥哥递来的《工会与教会联合公报》,封底印着玛格丽特和教宗在当初国事访问时并肩视察兵工厂的照片。皮埃尔把改锥插回工具带,胸前的十字架与齿轮徽章叮当相撞:不,孩子,这只是旧世界崩塌时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