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 法兰西公社劳工总联合会主席办公室
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铺着地图和文件的办公桌上。玛格丽特·卡隆主席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着那份刚译出的、来自遥远东方的电报。
电报上关于汴京重建的具体内容她看得非常仔细,但最后那一句却让她无法抑制地咯咯笑出声来,紫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呦,为啥搁这笑啊?”一个清朗带着点随意腔调的声音响起。路易·波拿巴端着一盘切得大小不匀(甚至有点歪歪扭扭)的苹果片走进办公室,身上笔挺的上校军服和他不太精湛的“刀功”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他将果盘放在桌边,探过头来看玛格丽特手里的电报,“笑这么开心?又有啥好事?”
“你过来看嘛~”玛格丽特笑嘻嘻地指着电报的最后一行,“看斯内夫利特同志的最新‘观察’!”
路易凑近,一字一句地读着:“……张振宇同志的工作效率值得称赞,”
“但……他与陈雅同志之间似乎存在私人感情关系……”
汴京城墙上的硝烟尚未完全洗净,城内却已焕发出一种混杂着疲惫和生机的忙碌。重建工作是艰难的,尤其是在粮荒压力下。东工盟的总部设在相对完好的原银行大楼内,进出的干部战士行色匆匆,但空气中除了严肃,似乎还多了一丝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活泼?
“张振宇!”陈雅风风火火地冲进挂着“战备后勤与重建协调”牌子的办公室,声音隔着走廊就能听见,“你批给三团的建材是怎么回事?木头全是边角料,钉子也少了两成!他们营长都找到我这儿了,说这样怎么搭简易粮仓?!”
坐在堆满账目册和规划图的桌后,张振宇抬起头,推了推因连日熬夜而有些下滑的眼镜,眉头习惯性地皱起:“陈雅同志,请你冷静。物资是根据各战损区域、人口密度和功能优先级统一分配的。”
“三团防区并非主要粮库所在地,且他们营房完整度尚有65%,其申请的木材主要用于修缮,非核心用途的修缮木材使用‘可用边角料’是临时物资条例第十七条明文规定。至于钉子…新一批物资下午就到,仓库管理员已注明下午统一补发。”
“可他们现在就要用!老百姓晚上没地方存新运来的麦种怎么办?被耗子啃了你负责?”陈雅双手撑在他桌面上,气势汹汹,“什么第十七条,我看你脑子里也全是条条框框!灵活变通懂不懂?先给他们救急,下午来的你再想办法平衡啊!”
“无规矩不成方圆!”张振宇也拔高了声音,站起身来,“今天给你三团‘灵活’,明天二团要不要‘救急’?后勤纪律形同虚设,最后就是混乱不堪!下午物资不到,我亲自带人去给他们当钉子打进去!”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犀利,毫不退让。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桌这边拍桌子,一个在桌那边振振有词地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争论的核心听起来极其重要——关乎粮食安全,但实际上,只是无数重建日常中的一个小小摩擦点。
办公室门口,刚刚送完一批战地教材草案的唐茗和林尚舟恰巧路过。唐茗闻声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两句,嘴角便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极淡却十分温柔的弧度。她看向身边的丈夫,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林尚舟也听到了里面的“交锋”,摇了摇头,轻声对妻子道:“又开始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无奈而纵容的笑意。这位国学教师,如今也负责恢复基础文化教育,对这对年轻搭档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
唐茗轻声道:“你听,阿雅又在说张同志‘死脑筋’,张同志又在强调‘纪律性’。像不像……”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恰当的比喻。
“像一出唱不完的对台戏。”林尚舟接过话茬,用了一个他熟悉的词,“只不过这场戏,台下的我们总忍不住要笑场。”
夫妻俩相视一眼,默契地会心一笑,没有进去打扰,只是轻轻走过,仿佛这小小的“战场”是他们工作中一幅充满烟火气的背景画。
而在走廊另一头,正拿着一份粮情汇总报告走来准备找张振宇核实的斯内夫利特也听到了争吵声。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停在门口听了片刻。
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荷兰人的嘴角也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宽厚的、带着理解意味的笑容。
旁边,一个负责打扫的工团战士也探头探脑,显然是“老观众”了。看到斯内夫利特的表情,他咧嘴一笑,压低声音用带着浓厚豫方言的腔调说:“瞧见了吧?咱张政委和陈指导,就为这,一天能吵三回!吵完又一起啃干馍赶活,嘿,比那上好的洋碱(肥皂)还去腻哩!”
斯内夫利特闻言,笑意更深,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想起自己发给巴黎的电报里那句模棱两可的报告:“……工作效率值得称赞,但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私人感情关系……”
现在看来,这“关系”的表达方式还真是独特而鲜明!这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玛格丽特在巴黎时对她自己和路易的调侃——这奇妙的化学反应,简直是汴京城艰难重建里一道活泼而温暖的“调味剂”。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笑容,但仍带着眼角眉梢尚未散去的愉悦,敲了敲门,朗声道:“报告!斯内夫利特前来汇报最新粮情!” 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里面的辩论。
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片刻,传来张振宇略显僵硬的声音:“请进!”
斯内夫利特推门而入。只见陈雅还保持着双手撑桌的姿势,脸蛋微红,气鼓鼓的。张振宇则已经坐回座位,迅速整理了一下面前的纸张,但镜片后的眼神还有一丝未能完全平息的激动。
“最新情况……”斯内夫利特没有点破刚才的“插曲”,直接进入正题。
在巴黎,略微脑补一下,路易也忍不住乐了,“呵!斯内夫利特同志还真是……打报告都打得这么委婉又八卦!”
“呵呵呵~”玛格丽特笑得更欢了,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画面:陈雅那个暴脾气、直来直去的丫头,跟做事一板一眼、讲原则较真到几乎刻板的张振宇碰在一起……
“一个炮仗一个秤砣,秤砣要管住炮仗,炮仗又总想炸开秤砣……噗!我能想象陈雅气鼓鼓地指责张振宇‘死脑筋’,张振宇肯定又是推眼镜引经据典一脸严肃反驳的样子!这俩在一块,汴京城都不怕寂寞了!多互补,多热闹!”
路易看着玛格丽特兴奋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叉起一块切得相对“规整”的苹果递到她嘴边:“啧,又一个谈上了的。这帮年轻人,真敢在枪林弹雨和重建废墟里谈恋爱啊。真不敢想明年咱们在国际大会后再搞大聚会,别人都成双成对,就剩薇薇安孤零零一个怎么办。”
玛格丽特张嘴吃下苹果,边嚼边含糊地抗议:“唔…路易,你别提这出!人家薇薇安是不想谈又不是没人追!我家薇薇安可是很有条件的!要能力有能力,要样貌有样貌,想谈恋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她一脸护短的骄傲。
“啧啧啧……”路易故意拉长了调子,把果盘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我才是你家的好不好?主席同志。”他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和调侃。
玛格丽特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全是笑意,飞快咽下苹果:“行行行,你们都是!行了吧?都是我的好同志,好搭档,行不?”她伸手又戳了一块苹果,满足地嚼着。
“对了,”路易像是突然想起正事,但语气依然轻松,“说正经的,乔治同志从马德里发来电报了。西班牙工团那边,进展很大,看来要成了。”
“哦?”玛格丽特立刻收起了嬉笑的神色,紫眸恢复了工作时的锐利与专注,顺手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文件。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从刚才充满烟火气的八卦女孩瞬间变回了那个心怀天下的革命领袖。
办公室窗外,巴黎的天空湛蓝,革命的浪潮在欧洲与东方奔涌不息,而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内,理想、友情与爱情,也在同步交织、生长。东方的“炮仗与秤砣”还在为油布棚和钉子斗嘴,而西方的“主席与秘书”,则继续在革命的重任与生活的甜蜜中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