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巴黎,法兰西公社主席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驱散了冬末的寒意,将办公室映照得明亮而温暖。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只余下些许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咖啡的浓郁香气和纸张油墨的味道。
玛格丽特·卡隆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关于新一季度工业产能和农业合作社分配方案的报告。
她微微蹙着眉,手中的钢笔不时在文件边缘写下批注。
路易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阅着当天的国内安全简报。
薇薇安则站在巨大的欧洲地图前,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审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关于东欧局势的加密电报。
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有序,如同任何一个忙碌但正常的早晨。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推开!
通讯参谋几乎是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立正敬礼,脸上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慌乱,呼吸急促,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还在滋滋作响的电报纸条,显然是刚刚从电讯室直接撕下来的!
“主席同志!急电!意大利前线!紧急军情!”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甚至破了音。
办公室内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路易猛地抬起头,手中的简报滑落在地。薇薇安迅速转身,冰眸锐利地锁定在通讯参谋手中的电文上。玛格丽特握着钢笔的手骤然停顿,紫罗兰色的眼眸瞬间抬起……
“说!”玛格丽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但熟悉她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瞬间绷紧的弦。
通讯参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语速极快地念道:“是……是佛罗伦萨方面!葛兰西同志和陶里亚蒂同志联名急电!意大利战线……发生剧变!”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原本在那不勒斯以北15公里处僵持了近一个月的战线,于今日凌晨……突然开始全线松动!我意大利人民军主力部队趁势发起猛烈反攻!初步报告显示,敌军防线出现多处溃退迹象!”
玛格丽特的眼神猛地一亮!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些。
但这还没完!通讯参谋的声音因为接下来的消息而更加高昂,甚至带上了狂喜:
“同时!几乎在同一时间!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墨西拿、卡塔尼亚等多个主要港口和城市爆发大规模武装起义! 普利亚大区的巴里、布林迪西、塔兰托等农业重镇也同时发生剧烈骚乱和工人暴动!起义者……起义者自称‘红星束棒斧’农民自卫军和……和‘正义委员会’!”
“毕奥神父的‘圣战军’后勤线和南部预备队遭到毁灭性打击!他们……他们现在陷入了北部正面战场、南部岛屿起义和大陆腹地骚乱的三线作战窘境!全线告急!”
消息念完,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极度寂静的沉默。只有通讯参谋粗重的喘息声和电报纸条轻微的嘶啦声。
下一秒——
“好!!!”路易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振奋之色!
薇薇安冰封般的脸上,嘴角极其罕见地、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冰冷的、却充满快意的弧度!她看向玛格丽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计划通”的锐利光芒。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她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手中的钢笔不知何时已被她放下。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抵在下唇上。
“嘘……”淡淡的嘘声示意大家噤声。
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闪电般的震惊,随即被一种深沉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了然和……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愉悦所取代。
她并没有像路易那样外露的激动,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那骤然燃起的、仿佛能灼烧一切的锐利光芒,暴露了她内心的汹涌澎湃。
八个月? 她在心底冷笑,这才过了三天!里卡尔多和里奥南多……你们干得……太漂亮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此刻在那波利的毕奥神父,以及他那些狂热的圣战军指挥官们,正如何的气急败坏、惊慌失措!
他们赖以维持南部“稳定”的脆弱统治,在农民的铁拳和黑手党的匕首下,如同纸屋般轰然倒塌!
“立刻!”玛格丽特的声音响起,依旧冷静,带着尽在掌握的自信,“给佛罗伦萨回电!以我个人的名义,祝贺意大利同志们的辉煌胜利!并告知他们,法兰西公社将通过一切‘可能’的‘非官方’渠道,优先向他们提供急需的药品、通讯器材和……‘特殊原材料’!告诉他们,抓住机会!扩大战果!一鼓作气!”
“是!”通讯参谋大声应道,转身飞奔而出。
玛格丽特的目光转向薇薇安:“薇薇安,立刻启动‘地中海商船’计划最高优先级!让瑞士的‘精密仪器公司’和教廷的‘人道主义走廊’动起来!要快!”
“明白!”薇薇安毫不迟疑,立刻转身走向另一部加密电话。
玛格丽特最后看向路易,眼神灼灼:“路易,让我们的宣传部门动起来!用一切方式,将南意大利人民奋起反抗极端主义暴政、争取自由解放的消息,传遍整个欧洲!特别是……要让它传到柏林和维也纳的议会大厅里去!”
“交给我!”路易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斗志。
办公室里瞬间充满了高效运转的紧张气息。玛格丽特独自坐在办公桌后,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嘴角那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微笑。
威廉皇帝……奥托·韦尔斯首相…… 她心中默念,你们凡尔登的‘不干涉’美梦,该醒醒了。你们想用时间和协议拖住的东西……已经开始以你们无法想象的速度,崩塌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德国柏林,首相府。
气氛与巴黎的振奋截然相反。
奥托·韦尔斯首相手中的咖啡杯猛地顿在桌面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出,染脏了桌上那份关于东普鲁士工业生产的报告。
他脸色铁青,听着军事顾问急促而沉重的汇报,关于意大利战线突然崩溃和南部大规模叛乱的消息。
“这……这怎么可能?!”韦尔斯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三天!才签完协议三天!南部就乱了?!那些农民……那些黑帮渣滓……他们怎么可能有如此强的组织力和破坏力?!这背后一定……”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个可怕的、令他脊背发凉的念头瞬间闪过——是第三国际!答应签下凡尔登协议……那根本就是一个缓兵之计!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
“立刻!立刻联系维也纳!不!给我接巴黎的紧急热线!”韦尔斯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我要亲自质问卡隆主席!她必须对意大利南部发生的一切做出解释!这严重违反了《凡尔登条约》的精神!”
然而,就在他的秘书慌忙跑去接通电话时,韦尔斯颓然坐回椅子上。他心中一片冰凉。解释?质问?有什么用?对方完全可以轻描淡写地将一切推给“意大利人民的自发反抗”,否认一切直接关联,而他们……根本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凡尔登……他们以为自己用领土和金钱换来了宝贵的时间和战略主动权。却没想到,对方仅仅用了三天,就用一记来自背后的精准闷棍,将他们的全盘计划打得粉碎!
意大利这个泥潭,德奥不仅没能掺上一脚,反而要被打得更快了!东线的压力……瞬间倍增!
奥托·韦尔斯首相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仿佛看到,凡尔登那座冰冷堡垒的阴影,正沉重地压垮他的外交棋盘。而巴黎的那个女人……正站在地图前,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看着他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窗外,柏林的天空,似乎也阴沉了下来。
“唉……”韦尔斯苦笑,兴许,他和他的社民党,就不该顺着皇帝的意思……掺和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