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晨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学府。演武场上已是人影绰绰,勤奋的学子们早已开始了一日的修炼。
三秋一如往常,在固定的区域进行晨练。他并未使用任何器械,只是以指代剑,演练着一套古朴而凌厉的剑诀。动作时而迅疾如电,时而凝重如山,周身隐隐有紫色电光流转,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引得附近几个同样晨练的学子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目露惊叹地旁观。
一套剑诀练完,他气息悠长,收势而立。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演武场入口的方向——通常在这个时间,符玄会结束她的晨课冥想,路过此地返回宿舍。
果然,没过多久,那抹清丽的月白色身影便出现在了薄雾之中。她似乎刚沐浴过,粉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并未束起,更添几分柔美。手中拿着几卷玉简,正一边走一边低头翻阅着,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三秋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并未立刻上前打扰,只是抱臂倚在一旁的石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走近。
就在符玄即将从他前方经过,却丝毫未察觉到他存在时,三秋忽然心念一动。他并指如剑,周身灵力微吐,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却引动了周围尚未散去的晨雾!
只见那些缥缈的雾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在他身前凝聚、流转,竟化作了一个模糊的、由雾气构成的“符玄”身影!那雾影甚至模仿着她走路的姿态,惟妙惟肖。
然后,在三秋恶作剧般的操控下,那雾影朝着真正的符玄,极其笨拙地、歪歪扭扭地行了一个极其夸张的、不伦不类的“拱手礼”!
正低头看玉简的符玄,忽然感觉前方有灵力波动和雾气异常凝聚,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由雾气组成的、正在对她行着怪异礼节的…“自己”?
符玄:“???”
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金瞳中充满了错愕和茫然,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雾影仿佛力竭般,“噗”地一声散开,重新融入了周围的晨雾中。而始作俑者三秋,则终于忍不住,靠在石锁上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耸动,显然对自己的恶作剧十分满意。
符玄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笑得毫无形象家伙,金瞳中燃起羞恼的火焰!这个混蛋!居然用灵力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三!秋!”她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哎,在呢!”三秋止住笑,站直身体,星眸中依旧盛满了笑意,朝着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早啊,符太卜。刚才那个‘雾影分身术’,像我新学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符玄气得不想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
“别走啊!”三秋长腿一迈,轻易拦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觉得有趣极了,“开玩笑嘛…看你一大早皱着个眉头,帮你活动活动面部神经。”
“不需要!”符玄冷声反驳,试图绕过他。
“需要。”三秋再次拦住,忽然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温和的水汽灵能,轻轻拂过她湿漉漉的发梢,“头发也不擦干就出来,不怕着了寒气,头疼?”
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那微凉的水汽灵能迅速带走了发丝上多余的水分,却不会让她感到丝毫不适。
符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怔,想要拍开他手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他指尖穿过她发丝的触感,轻柔而带着一丝痒意,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自己会处理。”她偏过头,声音稍微软了一些。
“嗯,我知道。”三秋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却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那支他送的、她今日并未戴的玉兰发簪,“不过…我觉得它还是戴在你头上更好看。”
他说着,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站到她身后,抬手,动作轻柔而仔细地,将她披散的长发拢起,熟练地挽了一个简单却精致的发髻,然后将那支玉兰发簪,稳稳地插了进去。
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指尖偶尔划过她敏感的颈侧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符玄完全僵住了,任由他施为。她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晨露气息。他…居然会挽发?还挽得…这么熟练?
一股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悄然滋生。
“你…跟谁学的?”她忍不住低声问,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探究。
三秋正在调整发簪的位置,闻言动作一顿,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气息喷在她的耳后:“吃醋了?”
“胡说!”符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耳根却红了。
“自学成才。”三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俯身,下巴轻轻搁在她没戴发簪的那边肩膀上,侧着脸看她,星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脑子里想了很久了…今天终于实践了一下。怎么样?符太卜还满意吗?”
他的情话总是来得如此直白又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
符玄的心跳瞬间失衡,所有质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镜石模糊的倒影中,她看到那支玉兰发簪在她发间熠熠生辉,也看到身后那人带着笑意的、专注的眉眼。
她抿了抿唇,极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淡地评价:“…马马虎虎。”
“只是马马虎虎?”三秋挑眉,故意凑得更近,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脸颊,“那看来…我还需要多多‘练习’才行…以后每天早晚,我都帮你挽,好不好?”
这得寸进尺的提议让符玄脸颊爆红!“…你想得美!”她用手肘向后顶了他一下,力道却不重。
三秋笑着受了她这一下,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晨光熹微,透过薄雾洒落在她身上,那支玉簪衬得她肤光胜雪,清丽不可方物。
他眼神温柔下来,指尖轻轻拂过那玉兰花瓣,低声道:“很好看。”
符微微垂眸,长睫轻颤,没有说话,却没有避开他的触碰。
晨雾渐渐散去,演武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都看到了这边姿态亲昵的两人,纷纷投来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符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抽回手:“…该回去了。”
“嗯。”三秋点头,却并未立刻放她走,而是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给你。”
“又是什么?”符玄疑惑地接过。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金人巷最早一锅出的,还热着。”三秋笑道,“知道你早上不爱吃腻的,这个清淡些。”
符玄握着那温热的油纸包,看着眼前这个时而恶劣戏弄她、时而又体贴入微的少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一种暖洋洋的、甜丝丝的情绪,如同手中的糕点散发出的热气,缓缓包裹了她。
她沉默了片刻,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不等三秋回应,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只是那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三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略显仓促却不再冰冷的背影,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他的小古板,好像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也越来越…让他放不下了。
晨光正好,微风不燥。
少年的心情,如同这逐渐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