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张继平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门把手的凉意。那条红绳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抬起手，掌心空荡，只有灵力在经脉中缓慢回流，带着一丝滞涩。
前方是一片开阔平台，青石铺地，边缘立着八根刻有符文的石柱。天光从上方洒落，不似凡间日色，透着淡淡的银白。几缕云气贴着地面游走，无声无息。
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站在平台中央，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一卷玉册。老者没有回头，只将玉册轻轻一抛，它便悬浮于空中，自行展开。
“张继平。”老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三关已过，心志无瑕，灵基稳固。自今日起，入九霄仙门，为外院弟子。”
玉册上浮现出一行小字，随即化作一道光印，落在张继平额前。他只觉眉心微热，像是被烙下什么，又像只是风吹过皮肤。
“随我来。”
老者转身，步伐平稳地走向平台尽头的一道拱门。张继平跟上，脚步略沉。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不能再停。
穿过拱门，视野骤然拔高。一座巨峰悬于云海之上，楼阁错落，飞檐挑角直指苍穹。数道虹桥横跨虚空，连接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殿宇。空中偶有身影掠过，衣袂飘动，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老者沿着一条石阶下行，边走边说：“此峰名‘玄律’，乃九霄外门驻地。你如今身份初定，暂居东侧‘栖云院’，待授法台点名后，方可进入内训流程。”
张继平点头，目光扫过沿途守卫。他们皆持长戟，站姿笔直，气息内敛，显然修为不低。与散修不同，这些人身上有种统一的节奏，呼吸、站位、眼神，都像被某种规则约束着。
“到了。”
石阶尽头是一片庭院，三面环屋，正中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写着“栖云”二字。老者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木牌，递给他：“凭此牌可进出院门，每日辰时需至授法台前候召。若无召唤，不得擅入核心区域。”
张继平接过木牌，入手温润，隐约有灵力流转其中。
“还有事要问？”
“我想知道，授法台所授何术。”
老者看了他一眼：“先明律，再习法。头三个月，只讲《玄律九章》，不通者不得习术。”
说完，老者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中。
张继平站在庭院里，四下安静。屋舍整洁，门窗紧闭，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他推开最近一间房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墙角放着一个木箱。桌上摆着一套灰色弟子服，叠得整整齐齐。
他换下旧衣，穿上新服。布料轻薄却不失韧感，贴身舒适，袖口与领边绣着细密的暗纹，形如流水。
刚换完衣服，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男子走进院子，手里也拿着一块青色木牌，看见他，微微点头：“新来的？”
“刚到。”
“我叫徐岩，住西屋。”男子走近几步，“你也过了第三关？”
“嗯。”
“那关最难熬。”徐岩揉了揉太阳穴，“我出来时差点跪下。你呢？看到什么了？”
张继平顿了一下：“一段过去的事。”
“都这样。”徐岩笑了笑，“反正只要走出来就行。听说有人在里面站了三天都没动，最后是被人抬出来的。”
正说着，空中忽然响起钟声。不似安澜城那种通报消息的响亮，这一声低沉悠远，仿佛从地底传来，震动人心。
“授法台开讲了。”徐岩脸色一正，“走吧，第一次不到，会被记过的。”
两人一同离开庭院，沿原路返回拱门处，加入了一条人流。陆续有新人从各院走出，皆穿着同样的灰袍，神情各异，有的紧张，有的平静，也有满脸兴奋的。
队伍缓缓前行，最终汇聚在一座宽阔的石台上。台上矗立着一方三丈高的黑石，表面光滑如镜，无人说话，全场寂静。
片刻后，黑石忽然泛起波纹，一道身影从中浮现——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冷峻，身穿深蓝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银带。
“我是执律使赵崇。”男子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今日起，你们皆为九霄外门弟子。记住一句话：修行非争强斗狠，而是守律明心。”
他抬手一挥，黑石上浮现出文字，逐行显现：
【玄律第一章：禁妄语】
【玄律第二章：禁私斗】
【玄律第三章：禁窥秘】
……
每出现一行，众人额前便闪过一道微光，像是被强行记入神识。张继平感到脑海一阵轻微刺痛，那些字句自动排列成序，无法抹去。
“这九章律法，每月考核一次。”赵崇继续道，“违者轻则罚役，重则逐出门外。若有蓄意破坏门规者，当场废除修为。”
他说完，黑石上的身影消散，文字也随之隐没。
“明日此时，复述全文。错三处以上者，禁足三日。”
话音落下，人群开始散去。
张继平跟着徐岩往回走，一路沉默。那些律法并不复杂，但每一条都直指修行者的弱点。尤其是“禁窥秘”三字，让他心头微动。
回到栖云院，天色已暗。屋内依旧空荡，但他发现桌上多了一本薄册，封面写着《玄律详解》。
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是对第一条的解释：“妄语者，非仅谎言。以虚言惑众、借名谋利、夸大经历，皆属此列……”
正看着，窗外忽有光影一闪。他抬头，见远处山巅之上，一座圆形高台正缓缓升起，台面笼罩在一层淡金色光幕中。
“那是授法台的核心区。”徐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有通过律法考核的人，才能进去接受真正的传授。”
张继平合上册子，走到窗前。高台静默，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压力。他知道，那里不只是学法的地方，更是筛选人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他准时出现在授法台前。
赵崇依旧站在黑石旁，目光扫过众人。
“现在，复述第一章。”
一人上前，流畅背出。赵崇点头，示意通过。
轮到张继平时，他走上前，一字一句道：“禁妄语者，非仅谎言。以虚言惑众，借名谋利，夸大经历，皆属此列。违者初犯记过，再犯罚役，三犯……”
他背到这里，黑石突然震了一下。
赵崇眉头微皱，抬手按住石面。那一瞬间，张继平察觉到自己额前的印记变得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钻进他的记忆。
他没有停顿，继续背完最后一句。
“通过。”赵崇收回手，眼神多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陆续测试，约三分之一未能完整复述，被记录在案。
结束后，赵崇宣布：“三日后，进入第二阶段。届时将分组授法，每人领取基础功法玉简。”
人群散去时，张继平注意到，黑石底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几乎不可见。他多看了一眼，却被徐岩拉住胳膊。
“别盯着看。”徐岩低声说，“据说上个月有个弟子一直看那裂缝，当晚就失踪了。”
张继平收回视线，没说话。
回院途中，他摸了摸袖中的木牌，发现温度比昨日略高，像是吸收了什么。
当晚，他盘坐在床，尝试运转体内灵力。刚引动一丝，袖中木牌忽然发烫，紧接着，一股外来的力量顺着经脉游走一圈，检查般地扫过丹田。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授法台的方向，那层金光仍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