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擒获的凶徒,经过连夜审讯,终于撬开了嘴。此人名叫张岩,正是那已死矿工张魁的亲弟弟!数年前,其父与张魁同在王扒皮手下于一处私人小矿坑做工,因矿坑安全措施极差,发生坍塌,其父当场殒命,张魁侥幸生还却落下残疾,王家却以“违规操作”为由,仅赔付少许银钱便不了了之。张岩时年尚幼,与寡母相依为命,心中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多年来他四处漂泊,学了些机关杂耍甚至刺杀的本事,此次归来,便是要为父兄讨还血债!
“王扒皮……”赵雄看着审讯记录,眼中寒光闪烁。此人原名王霸,是城西一个颇有势力的工头,专接一些见不得光的土木矿坑活计,为人苛刻,手底下颇有些龌龊事,官府早有耳闻,却苦于证据不足。
“他制造‘尸变’,一是想将‘冤魂索命’的传言扣在王家头上,扰乱其心神;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想利用官府的注意力被义庄吸引时,暗中摸清王扒皮的宅院布局、护卫情况,寻找下手时机!”林小乙分析道,这与他们之前的推断完全吻合。
张岩虽已落网,但他是否还有同伙?他之前的侦查进行到了哪一步?王扒皮是否已有所警觉?
“头儿,张岩落网,其同伙或背后之人若知晓,恐怕会狗急跳墙,提前对王扒皮下手,或者……就此隐匿,再难寻觅。”林小乙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赵雄看向他,知道这小子定然又有了想法。
“我们可以……‘移花接木’。”林小乙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张岩被捕的消息,我们暂且封锁。同时,我们可以悄悄放出风声,就说……义庄‘尸变’案的元凶已然伏法,但其在审讯中胡乱攀咬,竟声称是受王扒皮指使,目的是为了侵吞某处地产,官府不日将传讯王扒皮问话。”
吴文闻言,推了推眼镜:“此计甚妙!一则可麻痹可能存在的同伙,让他们以为张岩胡乱招供,并未暴露真实意图;二则,若那王扒皮心中有鬼,听闻此言必会惊慌,或许会有所异动;三则,也是最关键的,若真凶或其同伙仍在暗中,他们听闻官府要将注意力转向王扒皮,甚至可能将其拘押,必然会担心王扒皮落入官府手中后,吐出更多陈年旧事,打乱他们的复仇计划——他们很可能便会提前行动,在王扒皮被‘传讯’之前,强行下手!”
“对!”林小乙接口道,“我们便可在王家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
计策已定,赵雄立刻着手安排。一方面严密封锁张岩落网的消息,另一方面,通过可靠的市井渠道,将那份精心编造的“口供”悄然散播出去。
果然,不过一日,坊间便开始流传“王扒皮才是义庄鬼影幕后黑手”的谣言。同时,监视王家的衙役回报,王宅气氛明显紧张,护院家丁巡逻次数增加,王扒皮本人更是深居简出,罕见地取消了所有应酬。
鱼儿,似乎要咬钩了。
赵雄判断,若对方要动手,必会选择在官府“正式传讯”王扒皮之前,也就是这一两日内,且极有可能是在夜间。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赵雄亲自带队,郑龙、林小乙、吴文以及多名精锐衙役,早早便潜伏在王宅内外。郑龙带人埋伏在院墙四周,赵雄坐镇中庭,而林小乙,则与两名身手敏捷的衙役,藏身于王扒皮卧室外的一丛茂密花木之后,这里是刺客最可能选择的路径。
夜色渐深,王宅内灯火陆续熄灭,只剩下巡夜家丁零星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的光影。
林小乙屏住呼吸,全身肌肉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松弛与警惕。这数月来,在郑龙近乎残酷的操练下,他不仅体力大增,更初步掌握了一些擒拿格斗与潜行隐匿的技巧。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内蕴含的力量,与以往那种纯粹依靠头脑的感觉截然不同。
约莫子时刚过,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了王宅后院的墙头,落地时竟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其身形与那日矿洞中逃脱的凶徒极为相似,显然训练有素。
那黑影对王宅布局极为熟悉,避开巡逻家丁,身形几个起落,便如同狸猫般蹿上了屋顶,目标明确地直扑王扒皮所在的主卧方向!
就在他如同一片落叶般从屋檐飘下,双脚即将踏上主卧外廊的瞬间——
“动手!”赵雄在中庭发出一声低喝!
埋伏在四周的衙役瞬间暴起,火把齐明!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埋伏如此之深,一惊之下,身形一滞,反应却奇快无比,手中已多了一对乌黑的短刺,便要强行冲向卧室窗户!
“拦住他!”藏身花木后的林小乙看得真切,低喝一声,与两名同伴同时扑出!他按照郑龙所教,没有冒进直刺,而是脚下踏稳,看准那黑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手中铁尺一记迅猛的横扫,直取对方小腿胫骨!这一下时机、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郑龙反复强调的“攻其必救”!
那黑影没料到侧面杀出之人手法如此老辣,不得已扭身回防,短刺下格。
“铛!”
铁尺与短刺碰撞,林小乙只觉手臂一震,却稳稳站住,成功阻了对方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间,另外两名衙役的铁尺也已攻到,封住了黑影的左右去路。
与此同时,郑龙已如猛虎般从侧翼杀到,怒吼一声,刀光如匹练般卷向黑影!
前有阻截,侧有强敌,黑影陷入重围,纵有通天之能,也再难逃脱。不过数合,便被郑龙一刀背拍在肩胛,踉跄倒地,被数把铁尺死死按住,捆绑结实。
王宅内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王扒皮被惊醒,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看到被擒的黑衣人,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林小乙微微喘息着,看着被押走的凶徒,又看了看自己紧握铁尺的手。刚才那一下交锋,虽短暂,却是他首次将所学武艺用于实战,并且起到了关键作用。一种全新的、力量在握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移花接木,请君入瓮。此计不仅擒住了潜在的漏网之鱼,更让林小乙在实践中验证了自身成长的轨迹。智与勇,正在他身上悄然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