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都市的空气粘稠而污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硝烟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刺痛着苏晚的肺部。她背靠着冰冷的汽车残骸，快速平复着因粗暴传送而翻腾的气血，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感知着环境。
手腕上印记传来的温热感若有若无，指向城市深处，那应该是“午夜钟楼”的方向。但她不敢贸然行动。谢辞口中的“混乱无序”绝非虚言，这片巨大的废墟迷宫危机四伏。
街道上散落着废弃的车辆、破碎的玻璃和各式各样的垃圾。一些角落里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被灰尘半掩。远处不时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嚎叫，以及偶尔短促激烈的枪声，提醒着她这里并非无人之地。
她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座都市的基本规则，需要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前往钟楼。
观察片刻后，苏晚选择了一条相对狭窄、阴影较多的巷道作为初始路线。她将“低语之刃”反握在手中，身体低伏，利用废墟的掩护快速移动，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血蔷薇裙装的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提供了不错的伪装。
巷道的墙壁上涂满了狂乱诡异的涂鸦和早已褪色的血渍。一些角落里堆积着发出恶臭的垃圾袋，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苏晚屏住呼吸，绕开这些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和物品翻倒的声音。
苏晚立刻停下脚步，紧贴墙壁，收敛所有气息。
“……就找到这点东西！够谁分的？”一个粗嘎的男声低吼道。
“妈的，这附近的点都被搜刮干净了！再深入就是‘掠食者’的地盘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恐惧。
“少废话！找不到吃的，今晚大家都得饿死！或者变成‘疯语者’的点心！”第三个声音更加暴躁。
苏晚悄悄探出头，只见三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在一个被砸开的便利店废墟里翻找着。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一根钢筋、一把砍刀、甚至还有一个绑着刀片的棒球棍。看起来是当地的幸存者，或者用谢辞的话说，“挣扎求生的虫子”。
这是机会！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信息。
但直接现身风险太大。苏晚目光扫过巷道另一边，发现一个通往地下、散发着霉味的楼梯口。她心生一计，悄悄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扔向楼梯口的深处。
“啪嗒……咕噜噜……”石子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三个男人立刻警惕起来，握紧武器看向楼梯口。
“是不是……掠食者？”其中一人声音发抖。
“去看看！小心点！”为首的持砍刀男人示意。
趁着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苏晚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低语之刃的刀柄精准地敲在最后面那个拿着钢筋的男人后颈上。男人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前面两人听到动静猛地回头，苏晚已经如同猎豹般扑上！她的动作迅捷而狠辣，经过血色剧场的训练，对付这些营养不良的幸存者并不困难。低语之刃架在持砍刀男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另一个拿棒球棍男人的手腕要害。
“别动，别出声。”苏晚压低声音，眼神冰冷。
两个男人吓得脸色惨白，他们没想到袭击者如此厉害，而且看起来……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杀意却做不得假。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持砍刀的男人颤声问道。
“问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可以活命。”苏晚言简意赅，“这里是什么地方？最近的安全点在哪里？午夜钟楼怎么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持砍刀的男人咽了口唾沫，说道：“这……这里是第七区边缘……安全点？哪还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只有几个大帮派控制的地盘稍微安稳点，但进去要交‘保护费’，我们交不起……”
“午夜钟楼？”另一个男人接口，脸上露出恐惧，“你要去那里？那是市中心！是‘疯语者’的老巢和最危险的地带！没人敢靠近！你去那里就是送死！”
疯语者？苏晚记下了这个名词。“具体位置，怎么走最安全？”
“从这儿往东，穿过‘断桥区’，再经过‘遗忘广场’，就能看到钟楼的尖顶了……但这一路上……”男人哆哆嗦嗦地描述着路线，提到了好几个危险区域的名字，如“掠食者”巡逻的街道、“陷阱密布”的旧地铁隧道、还有据说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小巷”。
苏晚仔细听着，与自己脑海中根据印记感应模糊构建的方向进行对照，基本吻合。看来这两个家伙为了活命，说的应该是真话。
“那些‘掠食者’、‘疯语者’是什么？”苏晚继续问。
“掠食者……是一群疯子！他们以猎杀其他幸存者为乐，甚至……吃人！”男人脸上满是惊恐，“疯语者更可怕……他们……他们好像被这座城市逼疯了，能发出可怕的声音，听到的人都会精神错乱，或者被他们控制！”
声音攻击？苏晚想起了回响深渊的经历，心中凛然。
又问了几个关于物资、水源和势力分布的问题后，苏晚大致对永夜都市有了初步了解。这是一个弱肉强食、资源匮乏的绝望之地，被各种危险的存在和疯狂的幸存者割据。
“谢了。”苏晚得到想要的信息，正准备打晕两人离开。
突然，那个持砍刀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狠毒，他猛地向旁边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几乎同时，那个被苏晚扣住手腕的男人突然不顾疼痛，用头狠狠撞向苏晚！而持砍刀的男人则趁机挥刀砍向她的手臂！
果然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苏晚反应极快，扣住手腕的手指用力一捏，伴随着骨裂声，那男人惨叫着手腕脱臼。同时她侧身避开砍刀，低语之刃如同毒蛇般递出，划过了持砍刀男人的手腕！
“啊！”两个男人同时惨叫倒地。
苏晚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她在血月祭坛就学到的教训。
她快速用找到的塑料绳将三人捆住，堵上嘴，塞进了旁边的垃圾箱后面。是生是死，看他们的造化了。
处理完这些，苏晚不敢久留，按照得到的信息，迅速向东移动。
她穿行在断壁残垣之间，避开了主干道，选择相对隐蔽的小路。一路上，她看到了更多这座都市疯狂的证据：悬挂在路灯上的尸体、用血书写的警告标语、以及一些明显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场所。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目睹了两拨幸存者为了一箱过期罐头而爆发的血腥冲突，最终没有胜利者，只有一地狼藉和逐渐冷却的尸体。苏晚隐匿在暗处，等冲突结束才快速穿过，心中对这里的残酷有了更深的体会。
随着深入，她手腕上的印记温热感逐渐增强。根据距离判断，她应该已经穿过了“断桥区”，正在接近“遗忘广场”。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有节奏的“叮当”声，像是金属敲击。
她悄悄靠近，只见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边缘（想必就是遗忘广场），一个穿着破旧帆布工装、头发花白杂乱的老者，正蹲在一个冒着微弱火光的简易炉子前，用一把小锤子敲打着什么。炉子旁边散落着各种废弃的金属零件和工具。
老者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危险漠不关心。
是陷阱？还是……
苏晚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接触。这个老者看起来和之前那些充满攻击性的幸存者不同。
她收敛气息，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在距离老者足够远的地方停下，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请问……”苏晚刚开口。
老者敲击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新来的？味道很干净。”
苏晚心中一凛，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味道”？
“我想去午夜钟楼。”苏晚直接说道。
老者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油污的脸，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和……沧桑。他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番，目光在她手腕的位置（虽然被袖子遮住）和腰间的低语之刃上停留了片刻。
“钟楼……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老者低下头，继续敲打手中的零件，“那里是‘喧嚣’的中心，是‘沉默’的坟墓。”
“喧嚣”和“沉默”？这指的是疯语者和某种其他东西？
“我必须去。”苏晚语气坚定。
老者沉默了一会，从脚边捡起一个用废弃电路板和齿轮粗糙拼凑成的小装置，扔给苏晚。“拿着这个，‘静默贴片’。靠近‘疯语者’的时候贴在耳边，能稍微抵挡一下他们的‘噪音’。但时间有限，效果也看运气。”
苏晚接住那个小装置，触手冰凉，能感觉到微弱的能量波动。“谢谢。需要我付出什么？”
在这种地方，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老者咧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笑了笑：“代价？等你从钟楼活着回来，如果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就给我带点‘好听的’声音回来吧。”
好听的……声音？这要求古怪至极。
但苏晚没有多问，将“静默贴片”小心收好。“我会记得。”
老者不再说话，重新专注于他的敲打。
苏晚转身，继续向广场另一端，那隐约可见的、高耸入云的钟楼尖顶方向走去。
当她走出很远，回头望去时，老者和他的炉子已经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永夜都市的第一次接触，让她意识到，这里并非只有暴力和绝望，似乎也隐藏着一些无法理解的……规则和奇人。
而前方，遗忘广场的深处，未知的危险正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