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溪谷时,阿爻正蹲在灵枢池边,把最后一颗虹光樱桃掰成碎渣。
这是她用阿绿的银鳞、玄策的玉佩,还有溪谷所有村民的心意,一点点“种”出来的。七颗樱桃核躺在她掌心,每颗都泛着七彩光,像七颗被揉碎的星星。
“阿爻!”
村头老周头的声音隔着雾传过来。他扛着锄头,身后跟着挑着竹篮的妇人、追着蝴蝶跑的孩童,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守祠堂陈阿公都拄着拐杖来了。
“都带来了。”老周头把竹篮放在阿爻脚边,里面堆着晒干的野菊、新采的蕨菜,还有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是村民们连夜缝的,要给玄策做件新衫子。
阿爻抬头,看见玄策站在人群最后。他换了身月白衫子,袖口绣着小团花,是阿爻昨夜用剩下的蓝藤香囊穗子编的。他的颈间戴着那枚融合后的星图吊坠,银坠和鱼形坠的光交缠在一起,像溪谷的星河落进了人间。
“阿爻。”玄策走过来,手里提着个木盒,“我……”
“先看这个。”阿爻打断他,摊开掌心的樱桃核,“需要七个人,把核埋在溪谷七个方位。”她指向溪畔的老槐树、晒药场的石磨、芦苇荡的入口……每个方位都对应着溪谷的“生气”。
“我们!”孩童们最先喊起来,举着小铲子蹦跳着跑开。妇人们拎着竹篮,把野菊撒在核上;老人们扶着拐杖,用枯枝在核旁画下守溪人的图腾。
玄策站在阿爻身侧,看着这幅景象,喉结动了动:“你早就计划好了?”
“阿绿的银鳞告诉我,”阿爻笑了笑,“真正的封印,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是靠所有愿意为溪谷心跳的人。”
七颗樱桃核被埋进泥土的瞬间,溪谷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阿爻听见了歌声——是《守溪谣》。
是老周头用沙哑的嗓子开的头,接着是妇人们的和声,孩童们的脆音,连风里都飘着若有若无的哼唱。歌声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七颗樱桃核串成了星网,每根线都泛着七彩光,直往黑岩山方向飘去。
“阿爻!”玄策突然拽住她的手,“看天上!”
阿爻抬头,见齿轮废墟的上空,悬浮着半透明的魔物残魂。它还在挣扎,触须乱舞,可每道触须都被星网缠住,像被蛛丝裹住的飞虫。
“是蚀时者的残识。”玄策的声音发紧,“它在等最后的机会。”
阿爻摸向颈间的银坠。银坠突然发烫,和玄策的星图吊坠共鸣,发出刺目的金光。她感觉有热流从心口涌出,顺着两人的坠子,涌进七颗樱桃核的星网里。
“阿爻!”玄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的灵枢印……”
阿爻摸向自己的额头。原本淡去的太极印此刻正泛着金红的光,像团活了的火。她能感觉到,齿轮里的每一道裂痕都在震动,蚀时者的残魂在尖叫,可它逃不掉——因为星网里缠着的,是溪谷的呼吸,是村民的心跳,是她和玄策的羁绊。
“封!”阿爻轻声说。
七颗樱桃核同时炸开,迸出的光流像七条彩龙,直冲齿轮废墟。魔物的残魂在光里扭曲,发出最后一声嘶吼,然后彻底消散。
溪谷的风停了。
老周头抹了把眼泪,笑着说:“听见没?溪水又在唱歌了。”
阿爻侧耳细听,真的听见了——溪水撞着鹅卵石的轻响,芦苇荡里的鸟鸣,还有远处孩童们追跑的笑声。
玄策突然松开她的手,走到溪边。他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打开来,是半块鱼形玉佩——和阿爻颈间的是一对。他把玉佩放在溪水里,玉佩泛着幽蓝的光,慢慢沉进溪底。
“阿昭说,”他转身看向阿爻,眼里带着笑,“真正的祭品,不是血,是心意。我把这块玉佩还给溪谷,就当……替阿昭,也替我自己,道个歉。”
阿爻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溪边。她摸出怀里的樱桃核——方才埋下的七颗核,不知何时已经发芽,嫩绿色的芽尖从泥土里钻出来,像七支指向天空的手指。
“阿绿。”她轻声唤。
风里传来银鳞轻响。阿爻抬头,看见溪面上浮着片银鳞,正随着波纹往她手边漂。她伸手接住,银鳞上还沾着晨露,映出她和玄策的影子。
“要回家了吗?”玄策问。
“嗯。”阿爻点头,把银鳞别在发间。发丝被风吹起,银鳞闪着光,像颗不会落的星。
远处传来马蹄声。
阿爻抬头,看见山径上走来个身影——是玄策那匹白马,马鬃上系着新的蓝藤香囊,穗子是她今早编的“吉祥结”。
“是去镇里买盐吗?”她笑着问。
“嗯。”玄策跨上马背,伸手拉她,“阿爻,这次的桃花,我们一起去看。”
“好。”阿爻应着,坐上马背,靠在他怀里。
白马往溪谷外走去。阿爻回头,看见村民们正把新采的野菊撒在溪里,野菊漂成条金色的河;看见阿绿的银鳞在水面画着圈,圈里映着彩虹;看见齿轮废墟的焦土上,不知何时冒出了株小芽——嫩绿色的,顶端还挂着颗樱桃核。
“阿爻。”玄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看。”
阿爻抬头,看见天际有颗流星划过。流星坠向齿轮废墟的方向,溅起的火星里,隐约有株樱桃苗破土而出。
“是魔物残留的意识?”她问。
“或许是新的希望。”玄策笑了,“溪谷的故事,从来不会结束。”
白马渐行渐远。
溪谷的风里飘来樱花的香气——不是阿昭最爱的樱花,是阿爻亲手种的,今年春天才会开的第一株樱桃树。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齿轮废墟的焦土下,半透明的残魂正缓缓消散。它最后看了眼溪谷的方向,轻声说:“原来……共生,比吞噬更温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