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把枪膛擦亮点！过了前面的黑风口，就到延寿县地界了！”严英豪勒住马缰，望着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峡谷，左臂的白布条在风中微微飘动。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伍，国军士兵们背着步枪，腰里别着手榴弹，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三营营长周明远策马跟上，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黑风口：“团长，这峡谷两边都是悬崖，要是鬼子在上面设埋伏，咱们可就成了活靶子。”他指了指崖壁上的灌木丛，“你看那几处，雪地上有新翻的土，不像野兽刨的。”
严英豪接过望远镜，镜片里的灌木丛果然透着异样——几丛灌木歪歪斜斜地倒着，根部的冻土明显被翻动过，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草屑。“让尖兵连上去看看，”他沉声道，“其他人原地待命，机枪手架起武器，对准两侧悬崖！”
尖兵连的十个士兵立刻卸下背包，猫着腰往峡谷两侧的山坡爬去。他们的动作轻巧得像狸猫，军靴踩在积雪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就在尖兵爬到半山腰时，悬崖上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拖着尾焰从灌木丛后窜出，精准地落在队伍前方的雪地里，炸开一团刺眼的火光！
“是炮兵！”周明远嘶吼着拽过严英豪的马缰绳，“团长，快撤！鬼子有埋伏！”
第二颗、第三颗炮弹接踵而至，爆炸声在峡谷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雪块和碎石从崖顶滚落，砸在士兵们身上，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严英豪被周明远按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一个新兵被弹片击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落在雪地里没了动静。
“狗娘养的！”严英豪怒吼着拔出驳壳枪，“三营跟我抢占左侧山坡！一营、二营掩护，把重机枪架起来，给我往悬崖上扫！”
国军士兵们迅速散开，重机枪手顶着炮火架起武器，“哒哒哒”的枪声在峡谷里炸开，子弹像泼雨般扫向崖壁上的灌木丛。尖兵连趁机扔出几颗手榴弹，炸得灌木丛后传来几声惨叫，炮兵的射击节奏明显慢了下来。
黑风口崖顶，日军炮兵一中队的阵地隐藏在茂密的松林里。本多信二少佐正举着指挥刀，对着通讯兵嘶吼：“标尺上调五度！往他们的机枪阵地打！快！”
炮兵们手忙脚乱地调整炮口，炮身撞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炮兵刚填装完炮弹，就被山下飞来的子弹击中胸口，鲜血溅在炮管上，瞬间冻成了暗红色。
“少佐，支那军的火力太猛了！”一个军曹匍匐着爬过来，头盔上还沾着雪块，“咱们的位置暴露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多信二一脚踹开他，眼睛通红地盯着山下：“八嘎！矢野的步兵中队还没到，我们必须拖住他们！谁敢后退，格杀勿论！”他亲自抱起一颗炮弹，塞进炮膛，“给我打！把他们的机枪炸掉！”
炮弹再次呼啸着落下，这次精准地击中了一挺重机枪，机枪手和弹药手瞬间被气浪掀飞，机枪零件散落一地。
“团长，这样下去不行！”周明远的胳膊被弹片划伤，鲜血浸透了军装，“咱们的重武器不如鬼子，硬拼只会吃亏！”
严英豪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周明远说得对，但此刻撤退，只会让日军的步炮协同彻底压垮他们。“让二营分出一个连，从右侧的石缝绕上去，”他指着崖壁上一道狭窄的裂缝，“摸到鬼子炮兵阵地后面，用手榴弹炸他们的炮！”
“是！”二营连长赵勇立刻点了三十个士兵，每人揣了四颗手榴弹，像壁虎一样贴着崖壁往上爬。石缝里结着冰，脚下稍不留神就会滑落，士兵们用刺刀插进冰缝里借力，手指被冻得发紫也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峡谷入口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矢野步兵中队到了！三百多名日军端着步枪，像潮水般涌进峡谷，机枪架在入口两侧，对着国军的后背疯狂扫射。
“腹背受敌！”周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团长，必须突围！再等下去，咱们会被包饺子的！”
严英豪望着前方的日军步兵，又看了看头顶的炮兵阵地，突然对通讯兵大喊：“发信号弹！让一营佯装突围，把矢野的主力引过来！”
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晨雾中划出一道弧线。一营的士兵们立刻呐喊着冲向峡谷入口，步枪和手榴弹交替攻击，看起来像是要强行突围。矢野果然中计，挥舞着指挥刀大喊：“他们要跑！快追！”
日军步兵中队立刻分出一半兵力，朝着一营的方向追去，峡谷里的兵力顿时空虚了不少。严英豪抓住这个机会，大喊：“三营跟我冲！目标矢野的指挥部！”
他率先跃马冲出，驳壳枪连连开火，子弹精准地射中几个日军机枪手。周明远带着三营紧随其后，步枪和手榴弹组成一道火墙，硬生生在日军阵型中撕开一个口子。
矢野这才意识到上当，怒吼着让部队回援，但已经晚了。严英豪的马快如闪电，转眼间就冲到了日军指挥部附近——那是设在一辆装甲车里的临时指挥点，周围围着十几个卫兵。
“手榴弹！”严英豪大吼着扔出一颗手榴弹，卫兵们慌忙躲闪，装甲车的舱门被震得敞开一条缝。严英豪趁机策马靠近，驳壳枪伸进舱门连开三枪，里面传来矢野的惨叫。
崖顶的本多信二看到步兵中队溃败，知道大势已去，对着炮兵们嘶吼：“炸掉大炮！快撤！”
炮兵们纷纷引爆炮膛里的炮弹，爆炸声接连响起，松树林顿时燃起熊熊大火。赵勇带着的二连恰好爬到崖顶，看到日军要跑，立刻扔出一排手榴弹，炸得日军溃不成军。
“抓活的！”赵勇大吼着第一个冲上去，刺刀刺穿了一个炮兵的胸膛。他看到本多信二正往悬崖下爬，立刻举枪射击，子弹打中了本多的小腿，本多惨叫着滚下山坡，正好落在严英豪的马前。
严英豪勒住马，驳壳枪指着本多信二的脑袋：“说！延寿县还有多少兵力？”
本多信二咬着牙不说话，眼神里满是怨毒。周明远上前一脚踩住他的伤口，本多顿时疼得惨叫起来：“我说！我说！城里还有一个大队的步兵，两个炮兵中队……”
“撒谎！”严英豪的枪托砸在他脸上，“你的炮兵一中队已经被我们歼灭，剩下的炮兵在哪里？”
本多信二吐掉嘴里的血沫：“在……在城北的仓库里，有二十门榴弹炮……”
就在这时，峡谷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是一营在和日军的援军交火。严英豪知道不能久留，对周明远说：“把他捆起来带走！命令部队交替掩护，撤出黑风口！”
中午时分，国军队伍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追击，在一处山坳里休整。士兵们围着篝火取暖，医护兵正在给伤员包扎伤口，周明远拿着伤亡统计册走过来，声音低沉：“团长，阵亡七十九人，重伤二十六人，轻伤员……三十多个。”
严英豪沉默着接过统计册，上面的名字大多带着红圈，那是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名字。他想起出发前说要带弟兄们活着回延寿县，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团长，”赵勇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日军的文件袋，“这是从矢野的装甲车里搜出来的，好像是日军的布防图。”
严英豪打开文件袋，里面果然是延寿县的详细布防图，上面用红笔标着日军的兵力部署和火力点。他的目光落在城北仓库的位置，那里果然标着两个炮兵中队的番号。
“好东西。”严英豪的眼睛亮了起来，“周明远，通知各营营长，十分钟后开会！咱们虽然损失不小，但也不是白打的——这布防图，就是给弟兄们报仇的钥匙！”
周明远愣了一下：“团长，你还要打延寿县？”
“当然要打！”严英豪拍着布防图，“日军以为咱们受了重创，肯定放松警惕。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端了他们的炮兵仓库，让他们再也不敢随便开炮！”
赵勇眼睛一亮：“团长，我带二连去！保证把仓库炸得连渣都不剩！”
“不急。”严英豪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河，“咱们从这里绕过去，半夜偷袭。先用手榴弹炸掉岗哨，再放一把火，让他们的炮弹自己炸起来！”
士兵们听到要去炸炮兵仓库，都来了精神，刚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一个年轻的士兵擦着步枪，对身边的战友说：“等炸了仓库，咱们就去城里，给严少杰团长报仇！”
“对！报仇！”众人齐声呐喊，声音在山坳里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严英豪望着士兵们脸上的斗志，心里的沉重渐渐被一股力量取代。他走到被捆着的本多信二面前，用驳壳枪指着他：“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侵略者的下场。”
本多信二低着头，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夕阳西下时，国军队伍再次出发，朝着延寿县的方向前进。严英豪走在最前面，马背上的缰绳握得紧紧的，左臂的白布条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团长，你看前面的林子，”周明远指着远处，“好像有炊烟，是不是抗联的弟兄？”
严英豪举起望远镜，镜片里果然有几个穿着羊皮袄的人影在林子里活动，他们正对着这边挥手。“是友军！”严英豪笑了，“看来咱们不是孤军奋战。”
他策马加快速度，对着林子里大喊：“我们是国军81师的，来炸日军的炮兵仓库！你们是抗联的弟兄吗？”
林子里的人影立刻回应：“是我们！抗联第二支队的！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严英豪勒住马，回头对身后的队伍大喊：“弟兄们，加把劲！今晚，咱们让延寿县的鬼子睡不着觉！”
“好！”士兵们的呐喊声在暮色中传开，与远处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即将奏响的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