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25章：破局 · 智谋相争
夜色如墨，将富丽堂皇的皇子府邸浸染得一片肃穆。书房内，灯烛通明，映照着明泽余冷峻的侧脸。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因朝堂上的狂风骤雨而泛起丝毫涟漪，只有一片沉静如海的冰封。
“殿下，”楼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查到了。那几份关键‘证物’，最初是由吏部一个名叫王弼的主事，通过其在都察院的远房表亲递上去的。此人官声尚可，平日谨小慎微，不似敢行此构陷之事。”
明泽余缓缓转身，烛光在他玄色的常服上跳跃，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也愈发孤峭。“王弼……”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近几日，他与何人接触过密？”
“属下已详查，”楼解呈上一卷细密的记录，“王弼三日前曾于‘醉仙楼’密会一人，对方行事极为谨慎，未曾留下清晰容貌，但根据身形和残留的些许气息判断，极可能……与之前袭击离府、京郊伏击我们的那伙人有关联。”
“果然是他们。”明泽余眼中寒光一闪，“蚀心蛊是引，朝堂构陷是招。一明一暗，双管齐下，是要将我彻底置于死地。”他走到书案前，案上摊开的正是那几份指控他管辖的玄镜司监管不力、乃至暗中培育蚀心蛊的“铁证”。“伪造得倒是天衣无缝，连笔迹印鉴都足以乱真。”
“殿下，是否立刻拿下王弼，严加审讯？”楼解请示，语气中带着杀伐果断。
“不，”明泽余抬手制止，“打草惊蛇，反而不美。对方既布下此局，必有后手。王弼不过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动了他，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会藏得更深。”他沉吟片刻，“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能证明蚀心蛊来源、以及我玄镜司清白的证据。御医署那边对蛊毒可有什么进展？”
楼解摇头，面色凝重：“御医署对蚀心蛊束手无策，仅能判断中蛊者心脉受损，似有异物盘踞，但无法探知其形态，更遑论驱除。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联名上书，言明此蛊诡谲，非寻常医道可解。”
这在意料之中。明泽余眉头微蹙，正思索间，书房外传来轻微响动，楼解瞬间警觉，手已按上剑柄。
“是我。”清冷的女声自门外响起，是白槿双。
明泽余示意楼解开门。只见白槿双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神色清冷，身旁跟着沉默寡言的韵心。
“白姑娘深夜到访，可是有了发现？”明泽余请她入内。
白槿双微微颔首，也不多言，直接道：“蚀心蛊并非纯粹毒物，而是以阴邪之气培育的蛊虫，附于人心，吸食精气与负面情绪成长。寻常医术自然无法探测。我有一套秘术，或可感知并显形那残留的邪气，追踪其源头。”
她伸出纤长手指，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极其微弱、若非仔细感知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白光在她指尖流转。“此术名为‘灵犀探微’，对施术者灵力要求极高，且需接触过蛊毒残留之物方可施展。”
明泽余目光一凝：“证物已被封存，由父皇亲信看管，不易接触。”
“无需原物，”白槿双道，“接触过证物的人或存放证物之处，必有邪气残留。带我至存放证物之处附近即可。”
这无疑增加了难度和风险，但确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明泽余当机立断：“楼解，安排一下，务必隐秘。”
“是。”楼解领命，立刻转身去布置。
就在此时，书房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像是夜鸟啄击。明泽余眼神微动，楼解已迅速闪至窗边，警惕地向外探查，随即从窗棂缝隙中取出一枚以特殊手法折叠的小巧纸卷。
“殿下，是离悦月小姐那边的暗哨传来的。”楼解将纸卷呈上。
明泽余展开纸卷，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略显匆忙，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简洁逻辑：“蛊毒传播或依赖特定媒介，如水源、食物、贴身物品。排查受害者近日共同接触之物，尤注意非人为直接接触之途径。匿名。”
“媒介物……”明泽余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思路跳出了当下朝堂上互相攻讦、只在“人证”和“动机”上打转的窠臼，直指蛊毒传播的本质。这种独特的思考方式，与他所知的任何谋士都不同，带着一种剥离了人情世故的、近乎冷酷的理性。果然是她。
他将纸卷递给白槿双：“白姑娘请看。”
白槿双快速浏览，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此法甚妙。若能量化排查，与我的灵犀探微术结合，当可事半功倍。”
明泽余心中已有计较。他立刻吩咐楼解：“调整调查方向，重点排查几位遇害官员近三日内所有可能共同接触的‘物’，而非只是‘人’。尤其是府中采买、公务往来中的物品，哪怕是一本书、一盒点心、一件摆设，都不要放过。注意，要查那些不经第二人手，或接触者众多的公共之物。”
“属下明白！”楼解精神一振，这条新线索让困局看到了曙光。
接下来的两日，帝都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激流汹涌。
明泽余坐镇府中，运筹帷幄。楼解率领玄镜司最精锐的暗探，依照“媒介物”的思路，如同梳篦般细致地梳理着几位遇害官员生前最后几日的行踪与接触物品。这项工作繁复庞杂，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缜密的逻辑，但方向一旦明确，效率便大大提高。
而白槿双则在楼解的巧妙安排下，数次接近存放证物的官署外围，甚至在一次刻意制造的“意外”中，近距离接触了一位负责看守证物的低级官吏。她暗中施展“灵犀探微”，果然在其身上捕捉到了一丝与蚀心蛊同源、却极其微弱的邪气残留。这证实了证物本身确实被邪气侵染过，也说明接触者可能已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影响。
与此同时，离悦月在离府中也并未闲着。那夜匿名传递消息后，她心中依旧记挂此事。她利用有限的行动自由，向槿儿打听着帝都近日的物价、流行的玩意儿，试图从市井流言中寻找蛛丝马迹。她现代流行病学的知识让她坚信，任何疾病的爆发都有其传播链，蛊毒亦然。她甚至尝试着画了一张简易的关系图，将已知受害者的官职、住所、常去地点等信息标注出来，寻找可能的交集点。虽然信息有限，但这番努力让她对都城的格局和官员们的日常生活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黄昏。
楼解风尘仆仆地赶回府邸，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殿下，找到了！”
明泽余倏然抬眸：“讲。”
“属下等按照‘媒介物’思路排查，发现三位最先遇害的官员，在发病前一日，都曾收到过由‘文渊阁’统一派发的一批新修史书册页，用于校勘。而其他后续遇害者，虽未直接收到，但其同僚或下属有收到者，他们曾共同翻阅讨论过！”
“文渊阁？”明泽余眼神锐利起来。文渊阁是皇家编修典籍之所，地位清贵，平日并不参与朝堂争斗。
“正是！属下立刻暗中控制了经手此批书册的所有人员，并请白姑娘秘密探查。”楼解继续道，“白姑娘在其中一名负责给书册加盖骑缝印的老典吏身上，发现了较强的邪气残留！据他交代，这批书册在加盖骑缝印前，曾因库房修缮，暂时移至偏院存放过一夜，期间由一名新来的杂役看管。而那名杂役，在书册派发完毕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立刻搜查那间偏院！”明泽余下令。
“已经搜过了！”楼解语气急促，“在那偏院废弃的花坛泥土下，挖出了这个！”他双手捧上一个被符纸小心翼翼包裹的物体。
打开符纸，里面是一个不足巴掌大的黑色陶罐，罐身刻满诡异的扭曲符文，罐口被一层暗红色的物质封住，隐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阴冷邪气。
无需白槿双确认，明泽余自身修为不弱，也能感受到那陶罐中蕴含的强烈邪祟之力。
“此物便是蛊引？”明泽余声音冰寒。
白槿双上前一步，指尖白光流转，仔细探查后，肯定地道：“不错，此罐内蕴养着蚀心蛊的母蛊气息，并以特殊符文将邪气附着于书册之上。翻阅书册者，邪气便通过指尖皮肤或呼吸悄然侵入心脉。设计极为阴毒隐蔽。”
“那名消失的杂役，样貌可曾查明？”明泽余问。
楼解呈上一张根据老典吏描述绘制的画像：“此人面容普通，唯左边眉骨有一道浅疤。已命人按图索骥，全城暗访。”
明泽余看着画像，眼中风暴凝聚。他转身，铺开宣纸，笔走龙蛇，迅速写就一封密奏，将发现蛊引、查明传播途径、以及初步锁定嫌疑人的经过清晰陈述，并附上楼解查到的王弼与不明人士勾结的证据链。
“楼解，备车，即刻进宫！”他沉声道，将密奏封好，“带上蛊引和人证。白姑娘，恐怕还需你随行，向陛下阐明此蛊邪异之处。”
白槿双微微颔首：“分内之事。”
夜色中的皇宫，如同蛰伏的巨兽。明泽余的车驾畅通无阻地驶入宫门。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明泽余呈上的密奏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陶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白槿双依礼陈述，言辞清晰，将蚀心蛊的原理、传播方式及危害一一道来，其清冷的气质和不容置疑的言辞，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故此，儿臣认为，玄镜司监管不力之责确有其事，儿臣愿领罚。但培育蚀心蛊、构陷朝廷重臣之罪，实乃幕后黑手嫁祸之举，请父皇明察！”明泽余跪伏于地，声音铿锵。
皇帝久久不语，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陶罐，目光在明泽余、白槿双以及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王弼（已被暗中控制并带来）身上扫过。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冰冷的怒意：“好，好得很。竟有人将这等邪祟之物，带入朕的文渊阁，祸乱朝纲！”他猛地将陶罐掷于地上，罐身碎裂，一股黑气逸散而出，被白槿双及时用一道白光净化。
“传朕旨意！”皇帝站起身，威压尽显，“三皇子明泽余，失察之过，罚俸一年，于府中闭门思过半月！吏部主事王弼，勾结邪佞，构陷皇子，即刻押入天牢，严加审讯！着玄镜司协同大理寺，全力缉拿在逃嫌犯，彻查此案，凡有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
“儿臣（臣）领旨！”明泽余与闻讯赶来的大理寺卿一同应道。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终于在明泽余冷静的应对、白槿双关键的术法支援，以及离悦月那匿名却至关重要的“媒介物”思路指引下，得以化解。明泽余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谁都明白，真正的幕后黑手尚未揪出，未来的斗争，只会更加残酷。
当明泽余走出御书房，夜空已泛起鱼肚白。清冷的晨风拂面，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楼解低声道：“殿下，离府那边……离悦月小姐此次相助，虽未明言，但……”
明泽余望着渐亮的天际，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时而疏离、时而带着现代人特有的困惑与坚韧的脸庞，以及那张写着“媒介物”的匿名纸条。他沉默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言，只是将那抹身影和那份独特的智慧，更深地刻入了心底。
而在离府，彻夜未眠的离悦月，清晨从槿儿口中得知朝堂风波已平，三殿下虽被罚闭门思过，但构陷罪名已洗清的消息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沾满晨露的花草，轻轻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份提示究竟起了多大作用，但只要他无事，便好。这个认知，让她在异世挣扎求存的日子里，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牵连。
然而，无论是明泽余还是离悦月，此刻都还未曾意识到，那被搜出的蛊引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镌刻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徽记。那徽记的图案，正与离悦月贴身佩戴、从不示人的那枚残缺玉佩，隐隐吻合。
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察觉处，悄然转动。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