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雷纹熄灭的刹那,方浩手腕一沉,刀尖砸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他没抬头,只是用拇指蹭了蹭刀刃,低声嘀咕:“这杯咖啡……保质期过了吧?”
对面那人依旧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可那股从裂缝里涌出的风,忽然变了味儿,咖啡香淡了,尾气味浓了,还夹着点铁锈和旧书页的气息。
黑焱尾巴一炸,第三只眼“啪”地睁开,幽蓝火焰直勾勾照过去:“别看了!那不是你,是系统漏电打出来的火花!它体内压根没灵力,全是那种……那种像算命铜钱摇出来的乱码!”
方浩眯眼,心里默念:“签到。”
【今日签到冷却中,系统运行异常,正在重启……】
“哈?”他差点笑出声,“你这破塔还带蓝屏的?”
话音未落,裂缝边缘忽然泛起一圈青铜色波纹,像是有人往油锅里扔了块铜钱。紧接着,一声铃响——清越、悠远,不带半点烟火气,却把整个空间震得嗡嗡作响。
铃声过处,裂缝像是被熨斗烫过,边缘迅速收拢。那股混杂着城市尾气的风瞬间消散,连对面那杯咖啡的标签都模糊了一瞬。
“叮——”
又是一声。
这次,铃铛真出现了。它从虚空中飞来,不带半点风声,稳稳悬停在众人头顶,铃舌轻晃,余音绕梁。
白袍身影踏空而至,落地无声。那人面容清俊,眉心一点朱砂,袍角连个褶子都没有,仿佛刚从画里走出来,连呼吸都怕弄脏衣摆。
“迷途者,还不醒?”
方浩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哟,洁癖晚期还敢穿白衣服?你不怕我一个喷嚏把你熏成灰?”
白袍人眉头微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雅的脏话。他抬手一招,铃铛轻转,又是一声清鸣。方浩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响,像是有人拿铜勺敲了下天灵盖。
“你就是血衣尊者?”墨鸦断臂上的纹路还在发烫,他声音沙哑,“可你没穿血衣。”
“血衣,是你们给我的称呼。”白袍人淡淡道,“我本无名,只是一道影。”
“影子?”陆小舟抱着白菜往后缩了缩,“你该不会是……初代宗主的投影吧?”
白袍人没回答,只是将铃铛轻轻一转,指向黑焱。
“你体内囚禁的,才是真正的‘我’。”
黑焱一僵,尾巴瞬间炸成蒲公英。
“你说啥?我?是你?你可拉倒吧!我好歹是只猫,你这身板连猫爬架都上不去!”
“你不是猫。”白袍人声音平静,“你是被剥离的本体意识。当年幽冥之主入侵,初代宗主拒绝同化,意识分裂——善念封入铃铛,镇压幽冥迷障;恶念……被塞进一只刚死的妖猫体内,封印百年。”
黑焱瞳孔骤缩,第三只眼的火焰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所以……你们把我切成两半?”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善念当铃铛,恶念当猫?”
“不然呢?”白袍人反问,“总不能让整个宗门陪你发疯吧?”
方浩听得直咧嘴:“我说,你们这操作,跟把人脑子挖出来一半腌了,一半扔火锅里涮,有啥区别?”
铃铛又是一响,方浩脑袋一晕,差点跪下。他咬牙稳住身形,心里怒吼:“系统!你倒是说句话啊!”
【警告:检测到本源指令覆盖,签到功能即将冻结。】
【生命值异常波动,检测到反向吸收……】
“哈?”方浩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这系统还带倒贴命的?”
他猛地从储物戒里掏出今日签到得来的“混沌火种”——一团巴掌大的暗红火苗,刚摸到手心,就感觉一股吸力从火种里传来,精血像是被无形的管子抽走,指尖瞬间发白。
“我靠!这玩意儿吃人?!”
陆小舟一把抢过火种,翻出《菜经》第两百零三卷,用菜汁在火种上画了道符。符成瞬间,火苗一抖,吸力骤减。
“不对劲。”他脸色发白,“这火种……有根。它在你身上扎根了。”
“不止是它。”方浩猛地想起什么,把这些年签到得来的玩意儿全倒了出来——锈铁片、破陶罐、干枯草药、一块写着“抽奖必中”的破布条……
每一样,都在微微颤动,像是活物的呼吸。
“我操!”他瞪大眼,“你们全是寄生虫?!”
穷奇幼崽低吼一声,猛然扑上前,张口将所有物品吞了下去。它身躯瞬间暴涨,背部星纹亮到刺眼,混沌气息如潮水般涌出,硬生生将那股吸力截断。
可空间也跟着扭曲起来,地面裂开细缝,灵气乱流如刀割风。
“撑不住……”穷奇幼崽喉咙里发出闷响,“太多了……它们……在拉我……”
楚轻狂断臂上的纹路忽然暴亮,一道血线顺着地面蔓延,与空中铃铛的波纹撞在一起,形成一层半透明结界,勉强稳住空间。
“这结界……撑不了多久。”他咬牙,“得断根。”
“根?”方浩盯着那青铜铃铛,“你是说……系统?”
白袍人摇头:“是签到塔。它不是馈赠者,而是收集者。你每签到一次,它就在你身上种一根‘灵根’,等根系成熟,宿主就成了养料。”
“所以……我不是宿主?”方浩咧嘴,“我是盆栽?”
“准确说,是培养皿。”白袍人抬手,铃铛轻晃,“当年初代宗主发现真相时,已无法脱离系统。他将善念封入铃铛,只为有朝一日,能有人破开这迷障。”
方浩低头看着满地的“破烂”,忽然笑了。
“系统出品,绝不坑爹……我可真是个大傻子。”
他弯腰捡起那块“抽奖必中”的破布条,轻轻一搓,布条化成灰。
“老黑,”他抬头,“你说,咱俩谁更惨?你是被切了扔猫窝,我是被坑了当肥料。”
黑焱第三只眼的火焰缓缓跳动,忽然开口:“你猜,为啥我这只眼的火是蓝的?”
“为啥?”
“因为它认你。”黑焱冷笑,“它烧的不是灵力,是你的命。可它现在……不想烧了。”
方浩一愣。
铃铛忽然剧烈一震,白袍人脸色微变:“它察觉了。”
“谁?”
“系统。”白袍人抬手,铃铛直指方浩眉心,“它要断你神识,重启宿主。”
方浩还没反应过来,识海猛地一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铁针扎进天灵。他踉跄后退,膝盖一软,差点跪地。
穷奇幼崽怒吼一声,混沌气息爆发,硬生生撞开那股压迫。可结界也开始龟裂,楚轻狂断臂上的血线寸寸断裂。
“只剩一个办法。”白袍人声音冷峻,“毁铃,破塔。”
“毁你自己的善念?”方浩咬牙,“那你呢?”
“我本就是影。”白袍人抬手,铃铛缓缓飘向方浩,“真正的初代宗主,还在你脚下。”
方浩低头。
青铜鼎静静躺在地上,鼎底裂纹密布,每一道,都像是从他这些年签到的那一刻开始延伸。
“接住。”白袍人轻声道,“这是你欠他的。”
铃铛落下方浩掌心。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实验室的爆炸、阵法的反噬、意识分裂的剧痛、一只黑猫在雨夜中睁眼……
还有,一句低语:
“别信系统。”
方浩握紧铃铛,抬头看向白袍人:“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毁了塔,会怎样?”
白袍人嘴角微动,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
“你会变成真正的‘方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