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的裂口还泛着幽蓝余光,像刚吃完一顿大餐的嘴。方浩左手指甲上的星痕微微跳动,忽然一沉——公主的心跳停了半拍。
不是真停,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墨鸦,布阵。”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海底残余的嗡鸣。
墨鸦没废话,指尖在礁石上敲了三下。第一下稳,第二下空,第三下快得几乎粘在一起。缺陷阵图刚亮起绿光,地面裂纹里就渗出一缕黑雾,凝成半句字:“……守渊者,非蛊也。”
“听不懂。”黑焱蹲在鼎耳上,尾巴一甩,“但我知道这味儿,跟昨儿我偷吃的那坛腌臭鳜鱼一个德行——里头有东西坏了。”
陆小舟手里的生长激素符还没展开,纸角自己烧了起来。楚轻狂剑尖一颤,血雾顺着刃口往上爬。
方浩蹲下,手指贴上公主手腕。龙髓之力一探,心脉深处盘着一条晶莹如泪珠的小虫,正一口口啃她的气血。更绝的是,那虫每动一下,公主未石化的左眼就滑下一滴泪,落进祭坛缝隙,滋啦一声,冒出青烟。
“情丝蛊?”楚轻狂皱眉,“不是传说只有真心之泪才能激活吗?”
“激活是激活,”黑焱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可谁告诉你,真心就不能是真心想害人?”
方浩眯眼。他记得上回签到得了个“往生香改良配方”,当时还纳闷怎么多出一行小字:“适用于怨念载体净化”。现在看,这蛊根本不是情种,是锁魂的链子。
“墨鸦,反向推它的记忆波频。”他说,“别怕它反噬,我顶着。”
墨鸦点头,阵图绿光骤然转深。刹那间,所有人脑子里都炸开一片哭嚎——不是声音,是直接往神识里灌的绝望。礁石裂开,黑雾化成无数扭曲人影,伸手抓脸。
黑焱尾巴一甩,一团紫雾喷出:“闭眼!这是集体幻觉!谁要是梦见自己变成烤鱼,别怪我没提醒——那是你上辈子欠我的饭钱!”
方浩咬破舌尖,七星星痕在识海中亮起,像盏不会灭的灯。他看清了:那蛊虫原本刻着“守渊”二字,被人鱼血脉覆盖,改成了“缚心”。远古记忆里,它本该镇压海底怨灵,结果被调了程序,反倒成了放毒的开关。
“所以眼泪不是解药,”他冷笑,“是遥控器。”
“那现在怎么办?”陆小舟抱着烧剩半截的符纸,“硬抽?还是烧?”
“都太吵。”方浩摸了摸青铜鼎,“咱们换个安静的法子——因果嫁接。”
他盘膝坐下,左手按上鼎口裂痕,星痕与裂痕对接,嗡的一声,鼎内传出打铁声——铛!铛!铛!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锤击,一下比一下狠,像是有人在里头拼命砸锁。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检测到高维怨念,是否启用‘往生香·净化模式’?”
【是】
一道灰烟从鼎中升起,落地成香,无火自燃。气味说不上好闻,像旧棉被晒完太阳又淋了雨,但黑雾一碰就缩。
“成了。”方浩睁开眼,“墨鸦,再敲三下,这次慢点。”
墨鸦照做。第一下,阵图绿光流转;第二下,蛊虫在公主心口抽搐;第三下,它忽然睁开一双不存在的眼睛,直勾勾“看”向青铜鼎。
“它认主了。”黑焱耳朵一抖,“老祖宗的打铁声,比我的猫薄荷还管用。”
方浩没动,只将右手悬在公主心口,左手死死按住鼎。星痕发烫,裂痕张开,像一张等着吞东西的嘴。
“来吧。”他说,“你镇过怨灵,现在,再镇一次。”
蛊虫猛地一颤,体内黑气如潮水倒卷,顺着方浩指尖涌入青铜鼎。鼎身剧震,打铁声陡然密集——铛铛铛铛铛!九十九响,快得连成一片。每一声,都震碎一缕怨气。
楚轻狂的剑上血雾退散,陆小舟符纸残灰飘落,墨鸦阵图绿光稳定。公主的泪停了,心跳恢复,石化的左手指尖微微动了动。
最后一响落下,蛊虫化作灰烬,随水流散。
方浩松手,鼎口裂痕缓缓闭合。他刚想喘口气,鼎内突然喷出一缕黑烟,落地竟成一小片刻符文的岩壁残片,上头一个“渊”字,还有一道爪痕,像是谁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这玩意儿……”陆小舟凑近,“怎么看着像你上次签到得的‘远古建材样本’?”
“不像。”黑焱尾巴僵了半秒,“是更老的东西。”
方浩没接话。他左手指甲边缘的星痕还在发烫,仿佛感应到什么。他低头看那残片,爪痕的弧度,竟和黑焱平时拍人脑袋的姿势一模一样。
“宗主。”墨鸦突然开口,“阵图显示,海底深处……开了条缝。”
众人转头。祭坛后方,海床裂开一道细缝,幽蓝光芒从底下透出,隐约能听见风声——不是水声,是风,像深渊张开了口。
“这可不是我们弄的。”楚轻狂握紧剑,“归墟底下还能有风?”
“有。”黑焱跳下鼎耳,落在方浩肩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守墓的兽,从来不靠水活。”
方浩盯着那道缝,忽然笑了:“系统出品,绝不坑爹。可要是爹自己作死往坑里跳呢?”
他弯腰捡起那块残片,指尖抚过爪痕。岩面微温,像刚被人握过。
残片背面,多出一行小字,墨迹未干:
“你听过,被眼泪锁住的深渊,是怎么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