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那三下敲击声还在耳畔,方浩的脚已彻底跨入光门。轮回锁核心的银光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可就在他身影完全消失的刹那,一股反向拉力猛然拽住他的后颈,像是谁从背后拽住了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光流中拖了出来。
他踉跄两步,跌坐在一块浮空石上,青铜鼎“哐当”一声砸在脚边,塔印滚烫得像是刚从炉子里扒出来。
眼前哪还有什么锁心光门,只有一片混沌翻涌的残境。血衣尊者的残影悬浮半空,双目紧闭,周身血雾却不再狂暴,反而缓缓流转,形成一道螺旋状的纹路,竟与塔印的脉络隐隐呼应。
方浩揉了揉眉心,刚想开口,脑子里突然炸开无数画面——
一个白衣青年跪在古塔前,额心浮现与塔同源的符印;
他亲手剜出心脏,血洒祭坛,口中念着“护界之誓”;
星空之下,他抱着一具无面尸,手腕上半枚青玉镯在星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他的记忆?”方浩甩了甩头,神识一阵刺痛。
那些画面不像是伪造,反而带着某种沉甸甸的“真实感”,像是被封存已久的录像带,突然被人强行播放。可越是看下去,他越觉得不对劲——这哪是什么血魔头子,分明是个被逼疯的守塔人。
“系统,签到。”他下意识在心里喊。
依旧没反应。
“得,又装死了。”方浩嘀咕一声,抬手摸了摸塔印,忽然灵光一闪,“既然你不行,那就借你的壳子用用。”
他闭眼凝神,以塔印为锚,将《界海经》的经文倒灌入识海,像在硬盘里强行检索文件。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被逐一解析,最终定格在一段被血雾遮蔽的画面——
尊者额心的符印正被无数黑丝缠绕,如同电路板被腐蚀,而每一道黑丝的源头,竟都指向那座初代签到塔的虚影。
“好家伙,”方浩睁眼,咧嘴一笑,“你不是魔头,你是被塔污染的前代宿主?”
话音未落,血衣尊者猛然睁眼,血雾翻腾,掌心凝出血河倒悬阵图,整片残境为之震颤。
“你懂什么!”他怒吼,“我不是被污染,我是自愿承载!只为阻止那塔彻底苏醒!”
“哦,”方浩扛起鼎,慢悠悠拍了拍灰,“所以你是自愿被黑丝缠脑子,就为了当个活体防火墙?”
“你只会签到,根本不懂代价!”尊者双目赤红,血阵缓缓压下,“每一轮回重启,都有生灵因此湮灭!我若不阻,万界早成废墟!”
方浩歪头想了想:“那你这防火墙也太不专业了,怎么还顺带搞起血傀儡生意?上周三你还想把我做成腊肠挂山门口,这合理吗?”
尊者一滞,血阵凝了一瞬。
就是现在!
方浩袖中一抖,那张焦黄的符纸残片瞬间飞出,迎风燃烧,化作一片银焰。他一把按在胸口,符纸燃尽的刹那,整个人仿佛被抽空,连影子都变得模糊。
“时空琥珀,启动。”
他身影虚化,下一瞬,银光如丝线般缠绕上尊者抬手的动作轨迹。尊者的血掌刚要劈下,整条手臂骤然凝固,悬在半空,连血雾都静止不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三息定格,够用了。”方浩咧嘴,抹了把冷汗。
他迅速调转神识,再次切入那些记忆碎片。这一次,他不再被动观看,而是主动“翻页”。画面快速倒带,终于回到那具无面尸的特写——
手腕上的青玉镯,纹路与陆小舟母亲留下的那枚,分毫不差。
“好家伙,”方浩倒吸一口凉气,“你护的不是塔,是你老婆?”
尊者虽被定格,意识仍在,瞳孔猛地一缩。
方浩却不急了,蹲在浮空石上,掏出一块锅巴咔嚓咔嚓嚼起来:“所以你是第十六代大弟子,奉命守护签到塔,结果塔崩那晚,你老婆替你挡了黑丝反噬,当场毙命。你疯了,把她的尸首藏在星空中,还发誓要重启轮回,让她活过来?”
尊者没说话,可那凝固的脸上,一滴血泪缓缓滑落。
“行吧,”方浩拍拍手,“动机我懂了,但手段不行。你搞血河阵、抓我炼垢痂,搞得跟变态杀手似的,谁敢帮你?”
他站起身,正要继续输出,忽然察觉空间开始扭曲——时空琥珀即将失效。
“墨鸦!”他大喝一声。
虚空中,一道残影浮现,手指轻点,依序敲击三下。
“咚、咚、咚。”
三声轻响,竟与轮回锁某道符文频率共振,裂开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
“黑焱!”方浩回头大喊。
一团黑影懒洋洋飘来,爪中抛出一叠花里胡哨的戏服,上面还印着“玄天宗年度最佳滑稽奖”几个大字。
“给,上次哄弟子穿了打滚的‘仙家赐福袍’,你要不要试试?”黑焱打了个哈欠,“穿了能让人边笑边交灵石,挺灵的。”
戏服飞入缝隙,刚一接触轮回锁,整片残境骤然一静。
下一瞬,天穹裂开,一道金雷自虚无劈下,直击尊者天灵!
血雾瞬间蒸发,凝固的手臂崩解,连那道螺旋纹路都被劈得扭曲变形。尊者仰头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浮空石上,血袍碎裂,额心符印剧烈闪烁,黑丝根根断裂。
“你……竟敢……”他挣扎着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方浩走过去,蹲下,笑眯眯道:“不是我敢,是天道自己看不下去了。你拿滑稽戏服当祭品,它以为你在嘲讽法则,能不发飙?”
尊者嘴角抽搐,还想说话,忽然浑身一僵。
他额心的符印深处,竟浮现出一串微不可察的银色小字,正是那张琥珀符燃烧后残留的灰烬排列而成——“莫回头”。
“这字……是谁留的?”他喃喃。
方浩没回答,只是盯着他身后那片混沌。在尊者倒下的瞬间,一抹极淡的虚影从他体内逸出,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剥离。那虚影面容模糊,却朝着方浩的方向,缓缓抬起手,似在指点,又似在警告。
“看来你体内不止有黑丝,”方浩眯眼,“还有别的东西在操控你。”
尊者咳出一口黑血,冷笑:“你以为……我为何执着于你的垢痂?那不是为了炼体……而是因为……你的气息……能掩盖它……”
“掩盖什么?”
“它在等你开门。”尊者声音越来越低,“而你……已经快了……”
方浩皱眉:“谁在等?”
尊者没再回答,身体开始崩解,血雾化作点点光尘,随风消散。临灭前,他最后看了眼方浩,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两个字。
方浩没看清。
但他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他低头,发现那叠戏服被雷击后已化为灰烬,唯有一根金线缠绕在塔印边缘,微微发烫。
“天道标记?”他摸了摸下巴,“看来下次打架,得先问问老天同不同意。”
黑焱飘过来,爪子一勾,把那根金线扯下来,塞进嘴里嚼了嚼:“呸,没味道,还以为是猫条。”
方浩收起鼎,正要离开,忽然察觉塔印一阵异样。
那根金线竟自行游动,顺着经脉一路向上,最终停在眉心,轻轻一颤。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一座巨塔矗立虚空,塔门依旧紧闭,可门缝里的光,比之前亮了一分。
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等了很久的人,终于听见了脚步声。
方浩刚要细看,金线突然断裂,化作星点消散。
他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一个词,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
“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