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邙山脉,向之礼并未立刻去寻找风清扬等人商议灵界之事,而是驾驭遁光,悄然向着记忆中的某个方向而去。
修为至化神,对天地元力的感知已入微境,过往记忆更是清晰如昨。
他循着数百年前的一丝因果线,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大晋国边缘,与天南地域接壤的一片偏僻山脉。
此地灵气相对稀薄,远不如黑邙山脉,山中只有一个名为“青木宗”的小型修仙门派艰难传承。
宗门实力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弟子不过百人,在山脚下开辟了几亩灵田,靠着种植些低阶灵草、炼制些粗浅丹药,与附近坊市交换资源,勉强维持。
向之礼悬立于万丈高空,云层之上,目光落下,便将这小小宗门的景象尽收眼底。
山门略显破旧,护派阵法光芒黯淡,弟子们的服饰法器也大多普通,甚至有些寒酸。
但门中气氛却颇为平和,弟子们修炼、劳作,井然有序,眼中并无太多戾气,反而有种知足常乐的淡然。
看到此景,向之礼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数百年前,他还只是元婴初期时,游历途经此地,恰逢两个邻近的邪修小派为争夺一处微型灵石矿脉,欲联手灭掉这不肯归附的青木宗。
当时青木宗的老宗主不过筑基中期,苦苦支撑,护派大阵眼看就要被攻破,满门弟子面露绝望。
向之礼并非嗜杀之人,但也见不得这般恃强凌弱、斩尽杀绝之事。
他当时并未现身,只是隐匿在高空,随手弹出几道无形剑气,将那两名为首的筑基后期邪修瞬间斩杀于阵前。
群邪无首,顿时大乱。
青木宗修士虽不明所以,却知是天降转机,趁机杀出,终将余孽击退,保住了道统。
此事对当时的向之礼而言,不过是游历途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为之,过后便忘。
若非晋入化神,感知因果,几乎不会再次想起。
如今再看这青木宗,数百年过去,虽依旧弱小,却道统未绝,门风也算端正,倒是难得。
“一念之善,延续一脉传承。因果虽微,亦当了却。”向之礼心中默念。
他并未现身,更不会去接受什么叩拜感激。
对于如今的他和这青木宗而言,已是云泥之别,任何形式的接触,对这小小宗门都未必是福。
他沉吟片刻,神识微动,悄然穿透了青木宗那简陋的护派阵法,无声无息地扫过藏经阁、丹房、宗主静室等处,瞬间便对这宗门的底蕴和困境了然于胸。
功法粗浅,最高只能修至筑基圆满,且隐患颇多。
丹道传承更是残缺,连一份完整的金丹期丹方都无,也难怪数百年来无人能结丹。
向之礼略一思忖,心中已有计较。
他并指如刀,隔空对着青木宗后山一处人迹罕至、却灵气相对稍浓的闭关石壁轻轻一划。
坚硬的石壁如同豆腐般被切开,形成一个尺许见方的小洞。
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自他指尖飞出,没入洞中,化作一枚通体青翠、温润如玉的简牍,静静置于其中。
做罢此事,他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清风拂过山下灵田,正在田边督促弟子劳作的一位白发老修士(正是当今青木宗宗主)忽然心有所感,莫名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后山那处石壁方向,只觉得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吸引、召唤自己。
老修士心中惊疑不定,嘱咐弟子几句,便独自一人快步走向后山。
凭着那微弱的感应,他很快便发现了石壁上那处新开的石洞,以及洞中那枚散发着淡淡灵压、一看就绝非凡物的青色玉简。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简,神识沉入其中一看,顿时浑身巨震,如遭雷击!
玉简开头便是一门直指金丹大道的完整木系功法《长春蕴灵诀》,中正平和,玄妙非常,远胜他宗门传承百倍!
功法之后,更是记载了数种适用于金丹期的珍稀丹方,不仅药材配伍、火候掌控记载得详详细细,更有诸多精妙绝伦的炼丹心得与诀窍,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缘!
老修士激动得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四方天空不住叩拜:“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垂怜,赐下如此重宝!晚辈代青木宗上下,叩谢前辈大恩!青木宗必世代铭记前辈恩德,永世不忘!”
他叩拜了许久,却无人回应。
只有山风拂过,草木轻摇。
老修士这才明白,那位赐下机缘的前辈高人早已离去,根本不愿现身,更不图回报。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简收入怀中,再次对着天空拜了三拜,心中已下定决心,定要严守秘密,遴选心性资质俱佳的弟子悉心培养,绝不能辜负了这位无名前辈的厚赐。
万丈高空,向之礼收回目光,微微点头。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这份机缘能否抓住,又能将这青木宗带至何种高度,便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了却这桩微末因果,他心中更显通透圆融。
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云层之中,向着下一个记忆中的地点而去。
在那遥远的天南地域,似乎还有一个曾经随手布下过隔音禁制、助其躲过仇家追杀的小家族……
他如同一个无声的过客,穿梭于人间,寻访着那些几乎被岁月掩埋的细微善缘,留下些许不至于打破平衡、却能改变命运的馈赠,不现身,不留名,只为心安。
尘缘丝丝了,道心渐渐明。
前路虽渺,然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