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楚天三人调息了近一个时辰，确认外界再无声息，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棺盖。
腐骨沼底的淤泥依旧污浊粘稠，但不知是不是时旅者留下的时空封印还在起效，周围竟没有一条毒虫或诡异生物靠近。
“上去吧。”楚天率先向上游去。
黑色奇石的“空无护罩”再次展开，排开淤泥，三人迅速上升。
当脑袋冒出沼面时，天光已是大亮。
清晨的阳光穿透海市上空常年不散的薄雾，洒在污浊的沼面上，竟映出几分诡异的虹彩。
四周寂静无声。
昨夜守门人降临的恐怖威压，早已消散，连带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四海帮的护卫，也都不见了踪影。
整个腐骨沼区域，仿佛成了一片死地。
“守门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顾长风爬上一块浮木，心有余悸，“那种感觉……不像是活人，更像是……某种规则本身。”
楚天没有回答。
他正在整理脑中那些从时旅者游记中获得的信息。
守门人是“持矩者”制造的规则造物。
持矩者，应该就是尺规宣言的核心成员。
他们的目的，是以“规矩”锁死这个世界，扼杀一切变数。
而门户，是引入变数的通道。
所以守门人要阻止任何人开启门户。
理清了这条逻辑链，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先离开这里。”楚天跃上另一块浮木，“回听雨楼别院。”
三人辨明方向，朝着上城区掠去。
沿途经过天工坊区时，楚天注意到，许多摊位已经收摊，剩下的摊贩也个个神色紧张，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昨晚‘裁决者’降临了！”
“裁决者？守门人第七序列那个？我的天，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据说是追捕一个叫楚天的年轻人，那人好像身怀重宝，引来了裁决者亲自出手。”
“结果呢？抓住了吗？”
“没有！听说那楚天跳进了腐骨沼，裁决者追下去，结果空手而归！”
“什么？！能在裁决者手下逃生？这楚天到底是什么来头？”
议论声传入耳中，楚天面无表情。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
也好。
他本来就想高调现身，现在倒省了宣传的功夫。
半个时辰后，听雨楼别院。
赤练和阿汐早已等在院中，见到三人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
“楚大哥！”阿汐跑过来，眼圈有些红，“昨晚我看到天上那个漩涡……吓死我了……”
“没事了。”楚天揉了揉她的头。
赤练上下打量楚天，确认他没受伤，这才开口：“楼主传讯，让你们回来后立刻去见他。”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楼主。”楚天点头。
一行人来到主楼书房。
白无忧正在泡茶。
见到楚天，他放下茶壶，微笑道：“小友果然命格特殊，连裁决者都奈何不了你。”
楚天坐下，开门见山：“楼主，守门人第七序列‘裁决者’，是什么实力？”
白无忧倒茶的手顿了顿。
“裁决者……”他缓缓道，“化劲巅峰，但实际战力远超寻常化劲巅峰。
因为守门人不是生命体，没有疼痛、恐惧、疲惫等弱点，
而且他们的攻击中蕴含‘规则之力’，能直接瓦解对手的内力和异能。”
“规则之力？”楚天皱眉。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白无忧递过一杯茶，“化劲高手能操控‘气’，抱丹宗师也就是所谓的神境，能驾驭‘势’，
而规则之力……那是触摸到‘道’的门槛才能掌握的东西。”
他看向楚天：“按理说，以裁决者的实力，要杀化劲中期如碾蝼蚁。
你能从他手下逃生，要么是身上有克制他的东西，要么……是他故意放你走。”
楚天心中一凛。
故意放我走？
为什么？
白无忧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守门人虽然强大，但并非全知全能。他们行事必须遵循某种‘规则程序’。
或许，你跳入腐骨沼这一行为，触发了某种规则判定，导致他暂时不能继续追击。”
“规则程序……”楚天想起时旅者游记中提到的内容，“楼主可知道‘持矩者’？”
白无忧瞳孔微缩。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秒。
“小友……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白无忧的声音低沉下来。
“腐骨沼底，时旅者留下的信息。”楚天没有隐瞒，“他说，守门人是‘持矩者’制造的规则造物。
持矩者立下‘尺规宣言’，想用规矩锁死世界。”
白无忧沉默了良久。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朦胧的海市，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三百年前，时旅者降临此界，与当时的几位至强者论道。”
白无忧缓缓开口，“他带来了其他世界的见闻，也带来了一个警告——我们的世界，正在‘死去’。”
“规则僵化，灵气衰退，异能觉醒者越来越少，古武传承一代不如一代。
长此以往，不出千年，超凡之力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而尺规宣言的持矩者们认为，这是世界‘成熟’‘稳定’的标志，是好事。
他们想要加速这个过程，让世界彻底变成一个……没有变数、一切皆可预测的‘完美秩序世界’。”
楚天冷笑：“完美秩序？那和死界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自称‘园丁’，要修剪掉所有‘杂草’。”
白无忧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而你我，就是他们眼中的杂草。”
“楼主与尺规宣言有过节？”楚天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白无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通体洁白，雕成雨滴形状，但仔细看，雨滴中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八十年前，我师父，上一代听雨楼主，就是死在守门人手中。”
白无忧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玉佩的手，指节已经发白，“他发现了尺规宣言的一个秘密据点，想要揭露他们的阴谋，结果……三天后，他的尸体出现在青川江边，全身经脉寸断，死因是‘规则崩解’。”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让尺规宣言付出代价。”
楚天看着白无忧，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听雨楼会不遗余力地帮他。
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破局之数”。
而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楼主，我需要你的帮助。”楚天郑重道，“三天后的拍卖会，我不仅要拍下龙血珊瑚和时空罗盘碎片，还要……设一个局。”
“局？”
“一个能把尺规宣言的人引出来的局。”楚天眼中闪过冷光，“他们不是想清除我吗？那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白无忧盯着楚天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气魄。说说你的计划。”
楚天从怀中取出那本时旅者游记的抄录——是他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凭记忆写下的关键部分。
“时旅者游记中提到，龙哭海沟底部，有一个‘门户’。而龙血珊瑚的主株，就生长在门户附近。”
“门户？”白无忧接过抄录，快速浏览，脸色逐渐变化，“原来如此……难怪尺规宣言对龙血珊瑚这么重视。他们不是需要龙血珊瑚，而是想封锁门户！”
“对。”楚天点头，“所以拍卖会上，无论谁拍下龙血珊瑚，尺规宣言都会出手抢夺。而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
他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白无忧听着，眼中精光闪烁。
“风险很大。”听完后，他沉声道，“一旦失败，你可能万劫不复。”
“但成功了，就能重创尺规宣言。”楚天平静道，“而且，这也是救苏瑾祖父的唯一方法——只有引开尺规宣言的注意力，苏家才有机会安全使用龙血珊瑚。”
白无忧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听雨楼会全力配合你。”
“多谢楼主。”
“不必谢我。”白无忧看向窗外，“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归墟海市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是暗流汹涌。
各方势力都在为三天后的天工拍卖会做准备。
而楚天“从裁决者手下逃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海市。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楚天的年轻人，身怀重宝，实力深不可测，连守门人都奈何不了他。
于是，楚天居住的听雨楼别院外，多了许多“眼睛”。
有四海帮的探子，有幽冥岛的暗哨，有东瀛神道流的忍者，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神秘人。
楚天对此毫不在意。
他这两天闭门不出，专心做三件事：
第一，消化空冥石精的能量，稳固修为，尝试冲击化劲后期。
第二，研究时旅者游记中的功法，尤其是那篇关于“炼化钥匙”的法门。
第三，绘制符箓——大量的符箓。
锐金符、厚土符、空隐符，还有新研发的“崩解符”。
有了听雨楼提供的上等材料，他的制符成功率大大提高。
两天时间，他制作了三十张各类符箓。
其中，崩解符最难，成功率只有两成，但也做出了三张。
这三张符箓，将是他在拍卖会上的重要底牌。
第三天傍晚。
拍卖会前夜。
楚天结束一天的修炼，走出厢房。
院子里，铁柱正在练拳。
他的拳法依旧是那套粗犷的横练功夫，但每一拳打出，拳风周围都会产生细微的空间扭曲——这是空冥石精能量融入肉身的体现。
“楚哥！”铁柱收拳，咧嘴一笑，“俺感觉，再打几天，就能突破到化劲中期了！”
楚天点头：“空冥石精的能量，对你这种横练功夫确实有奇效。不过别急，稳扎稳打。”
“俺知道！”
这时，赤练也从房间里出来。
她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整个人英气逼人。
“楚大哥，楼主派人送来消息，拍卖会的邀请函和流程都确定了。”赤练递过一份文件。
楚天接过，快速浏览。
天工拍卖会，明晚子时，在归墟海市最核心的“四海天宫”举行。
四海天宫是四海商会的总部，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型建筑，据说里面布满了机关和阵法，安全性极高。
拍卖会将持续三个时辰，共有三十六件拍品。
龙血珊瑚排在第二十五件，时空罗盘碎片排在第三十二件，压轴的第三十六件，是一块“天外陨铁”，据说是炼制神兵的绝佳材料。
而参加拍卖会的资格，除了邀请函，还需要缴纳一百万海币的保证金。
“一百万……”楚天皱眉。
他手里的现金，加上之前在赌石、赌场赢的钱，总共也就七八十万海币。
缺口不小。
“楼主说，听雨楼可以为你垫付保证金。”赤练道，“或者，你可以拿符箓去‘万宝阁’寄售，换取现金。”
楚天想了想：“去万宝阁。”
他不喜欢欠人情。
何况，他也想看看，自己制作的符箓，在海市能卖出什么价钱。
万宝阁是归墟海市最大的奇物交易行，位于上城区中心，是一座七层高的塔楼。
楚天带着铁柱和赤练来到万宝阁时，已是华灯初上。
塔楼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楼是普通商品区，摆满了各种兵器、药材、矿石。
二楼是功法秘籍区。
三楼是符箓阵法区。
楚天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的客人明显少了许多，但个个气息不弱，至少都是暗劲以上的武者。
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掌柜正在打瞌睡。
“掌柜的，收符箓吗？”楚天敲了敲柜台。
老掌柜睁开眼，打量了楚天几眼，慢悠悠道：“收，但只收上品符箓。下品、中品的，去一楼。”
楚天从怀中取出三张符箓。
一张锐金符，一张厚土符，一张空隐符。
老掌柜接过，先是看了看符纸材质，又闻了闻墨迹的味道，最后取出一个水晶放大镜，仔细查看符箓的纹路。
这一看，他的脸色变了。
“这符纹……精妙啊！”老掌柜推了推眼镜，“能量流转顺畅，结构稳定，而且……这锐金符的锋锐度，至少比市面上的同类符箓高三成！厚土符的防御强度也超常！”
他抬头看向楚天：“小友，这些符箓……是你画的？”
楚天点头：“是。”
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能画出这种品质符箓的，至少是浸淫符道二十年以上的大师。
可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这三张符箓，我万宝阁可以收。”老掌柜沉吟道，“锐金符，市价五万海币一张，你这张品质更高，我出八万。厚土符市价六万，我出十万。至于这张……”
他拿起空隐符，手都有些颤抖：“空间属性的符箓！这……这至少值五十万海币！”
周围几个客人听到“五十万”，都转过头来，眼神灼热。
空间属性的符箓，可是保命的神器！
“不卖。”楚天摇头。
“啊？”老掌柜一愣。
“这张不卖，只展示。”楚天淡淡道，“我要让你们万宝阁帮我宣传——明晚拍卖会，我楚天会提供三张‘定制符箓’作为拍品，其中就包括这种空间隐匿符。有兴趣的，可以提前预订。”
老掌柜眼睛一亮。
高招啊！
先用一张极品符箓吊胃口，吸引关注，为拍卖会造势。
“小友好手段。”老掌柜笑了，“这生意，我万宝阁接了。不仅接，我还要帮你好好宣传——这样，这张空隐符，我出八十万海币买下，作为镇店之宝展示。另外两张，按刚才说的价格收。如何？”
八十万！
加上另外两张的十八万，就是九十八万。
再加上楚天手里的现金，足够保证金了。
“可以。”楚天点头。
交易很快完成。
楚天拿到了九十八万海币的银票——这是四海商会发行的不记名票据，可以在海市任何钱庄兑换。
而那张空隐符，被老掌柜郑重地放进一个水晶展柜，摆放在三楼最显眼的位置。
展柜旁还立了牌子：“空间隐匿符，制作者——楚天。
明晚拍卖会，另有同品质定制符箓三张，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