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
林越捏着那块“赵”字令牌，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刚刚才布下天罗地网，抓住了皇叔赵德的死士，拿到了这铁一般的证据。
这前脚刚收网，后脚他这个太子，就被自己的老爹派兵给围了？
玩呢？
“殿下，高总管还在外面候着……”王德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刚升起的决绝和亢奋，瞬间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林越把那块令牌塞进怀里，整了整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袍，重新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站起身，朝着宫门外走去。
也好，他正好想把这份“大礼”亲手送到父皇面前。
东宫之外，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一排排身着玄甲的禁军肃然而立，甲胄森然，刀枪林立，将整个东宫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总管。
高总管见到林越出来，躬了躬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太极殿。”
“高总管好大的阵仗。”林越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禁军，“孤这东宫，是闯进了什么谋逆的贼人吗？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殿下说笑了。”高总管垂着头，“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林越撇了撇嘴。
行吧，官大一级压死人，爹最大。
他倒要看看，这大半夜的，他那便宜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靖王朝的皇帝林崇，身着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林越一脚踏入殿中，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正要开口，却发现殿中还有一人。
三皇子，林珩。
他那位温润如玉、贤名在外的三弟，此刻正跪在殿下，一身白衣，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悲痛欲绝。
我靠？
林越脑子里瞬间冒出三个问号。
这唱的是哪一出？
“父皇。”林越象征性地行了个礼，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在林珩身上，“三弟这是……家里遭贼了？哭得如此伤心。”
林崇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着他。
林珩听到林越的话，猛地抬起头，双目通红，脸上挂着泪痕，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
“大哥！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林越：“？”
不是，哥们你谁啊？我认识你吗？上来就飙演技？
“大哥，弟弟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下此毒手！”林珩的声音带着哭腔，字字泣血，“那些下人何其无辜！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林越彻底懵了。
下毒手？人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今晚明明是在跟皇叔赵德斗智斗勇，怎么锅从他三弟那边飞过来了？
“林珩，你把话说清楚。”林越掏了掏耳朵，“孤一个字都没听懂。”
“装！你还装！”林珩激动地指向林越，“父皇！儿臣府上，上至管事，下至杂役，百余名下人，就在一个时辰前，全部口吐白沫，中毒倒地！若非发现及时，恐怕已是尸横遍野！”
他猛地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
“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为那百余条无辜的性命做主啊！”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林珩悲切的哭喊声。
林越站在原地，脑子飞速运转。
三皇子府，百人中毒。
时间，一个时辰前。
正好是他这边收网，禁军包围东宫的时间点。
好家伙。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这他妈是连环计！
他这边算计着皇叔赵德，他这位好三弟，就在背后算计着他！
“林越！”龙椅上，林崇终于开口了，那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越抬起头，对上林崇盛怒的眼睛，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笑了。
“父皇，您觉得是我做的？”
“人证物证俱在！”林珩抢着说道，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供词，和一个小小的纸包，呈了上去，“父皇请看！这是抓到的投毒之人，他已经全部招了！就是太子殿下指使他所为！这包毒药，也是从他身上搜出，与东宫御药房所失之物，一模一样！”
高总管将证物呈到林崇面前。
林崇看了一眼，直接将那份供词和药包砸在了林越的脚下。
“逆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林越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连捡都懒得捡。
又是这种下三滥的栽赃手段。
找个死士，屈打成招，再弄点所谓的物证。
老套，但有效。
尤其是在他这位父皇已经先入为主的情况下。
“父皇，儿臣只有一问。”林越不慌不忙，“您派禁军围了儿臣的东宫，是在林珩来报信之前，还是之后？”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如果是之后，说明父皇只是听信谗言，一时愤怒。
但如果是之前……
那就说明，他这位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他不仅知道皇叔赵德要对他动手，也知道三皇子林珩会反过来构陷他。
而他，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甚至，主动配合，派兵围住东宫，断了他所有的退路和辩解的可能。
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崇盯着林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林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怀里那块滚烫的，刻着“赵”字的令牌，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布下了一张大网。
到头来，他自己，连同他的对手，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而那个真正的执棋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冷漠地看着他们厮杀。
爹，你演我？！
“够了！”林崇似乎被林越的目光刺痛，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此事，朕会彻查清楚！”
“在真相大白之前，太子林越，禁足于东宫，不得踏出半步！”
“高福，传朕旨意，封锁东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儿臣……遵旨。”林越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对着龙椅懒洋洋地拱了拱手。
他转身，在林珩那夹杂着得意与怨毒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了太极殿。
输了？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
东宫的大门，在林越身后“轰”的一声关上了。
门外，是林立的禁军。
门内，是王德福等人惨白如纸的脸。
“殿下……”王德福的声音带着哭腔。
完了。
全完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赵王府的把柄，还没等高兴一刻钟，太子直接被陛下一撸到底，禁足了！
“哭什么丧？”林越一屁股坐回他的贵妃椅上，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天还没塌下来呢。”
他现在总算弄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这是一场三方乱斗。
皇叔赵德想杀他。
三弟林珩想陷害他。
而他那位好父皇，则是在最高处看着戏，顺便利用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太子。
目的，大概是想让他收敛一点，别整天想着跟皇叔硬刚。
可惜啊，他爹算错了一件事。
他林越，从来就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主。
禁足？
正好，省得他出门了。
查案嘛，有时候待在原地，比到处乱跑更有用。
“王德福。”
“老奴在！”
“去，把孤书房里那套《大靖律法典》搬过来，孤要好好研读一下。”林越翘起二郎腿，“另外，晚饭多加两个菜，再温一壶好酒。”
王德福愣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情看书喝酒？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就在王德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
“嘿！你这东宫的墙，也太好翻了！”
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德福吓得差点叫出声。
“苏……苏小姐？”
来人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了苏清欢那张明媚的脸。
她献宝似的把油纸包递到林越面前，一股烧鸡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听说你被关禁闭了，我特意给你带了京城最好吃的德顺斋烧鸡，来，趁热吃！”
林越看着眼前这个心大的女人，一时竟有些无语。
整个东宫愁云惨淡，结果她倒好，翻墙进来就为了送一只烧鸡？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帮你啊！”苏清欢理直气壮地撕下一只鸡腿，自己先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爹都跟我说了，三皇子告你黑状，说你毒死他家一百多口人。”
她咽下嘴里的肉，一脸不屑。
“这事儿肯定不是你干的。”
林越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太麻烦了。”苏清欢掰着手指头算，“下毒多没劲啊，还要买药，还要找人投，万一被人发现了还留证据。要是我，直接半夜摸进他府里，把他打一顿不就完了？简单又高效！”
林越：“……”
谢谢，虽然逻辑很清奇，但确实是这个理。
看着苏清欢那张写满“我超勇的”的脸，林越忽然觉得，被禁足的日子，似乎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他坐直身体，叼着狗尾巴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想帮忙？”
“当然！”苏清欢拍着胸脯。
“好。”林越吐掉狗尾巴草，压低了声音，“孤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去，想办法查清楚，三皇子府上那一百多个‘中毒’的下人，现在都被安置在了哪里。”
三皇子府上那一百多个‘中毒’的下人找到了，原来是三皇子林珩自己设计的局，没想到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下有转机了。
“我最终还是赢了！”林越得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