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京营的整顿已经初见成效。
至少点卯操练无人再敢缺席,军纪风貌为之一新。
当然,暗地里的抱怨和抵抗从未停止。
只是暂时被秦易的雷霆手段压了下去。
这日下朝后,秦易刚回到侯府书房,亲卫便来报,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来了。
秦易眉梢微挑,王熙凤?
她来做什么?
莫非是贾府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还是为了前几日回绝贾赦之事?
“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身盛装打扮、笑靥如花的王熙凤便跟着亲卫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未语先笑,恭敬地行了个礼。
“给侯爷请安了。侯爷近日公务繁忙,气色却是越发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秦易坐在书案后,并未起身,只淡淡抬手。
“琏二奶奶不必多礼,坐吧。今日过府,有何贵干?”
他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王熙凤笑容不变,在下首坐了。
“瞧侯爷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给您请个安了?说起来,咱们也是老亲旧眷的。”
她顿了顿,见秦易面无表情,只好进入正题。
“其实今日来,一是替我们老太太、老爷太太们恭贺侯爷升迁之喜。”
说着,她朝门外招了招手,几个跟着的婆子便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朱漆描金礼盒进来。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老太太特地吩咐了,侯爷年轻有为,如今肩负京营重任,定是劳心劳力,这些药材补品给您滋养身子,略表我们的一点心意。”
王熙凤笑吟吟地说着,示意婆子打开盒盖。
只见里面尽是上好的老参、鹿茸、阿胶等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秦易目光扫过礼物,神色未动,只淡淡道。
“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太太费心了。本侯心领,只是如今陛下励精图治,严禁奢靡,这般厚礼,实在不敢受。”
王熙凤早就料到可能有此一说,立刻笑道。
“侯爷言重了!这哪算得上什么厚礼,不过是自家人惦记着侯爷的身子,一点关怀罢了。若侯爷不肯收,倒叫我们老太太和太太们心下难安,反觉我们不会办事了。”
她话语又快又软,带着不容拒绝的亲热。
秦易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他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却之不恭了。代本侯谢过老太太、老爷太太。” 王熙凤心下这才一松,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几分。
“这第二件嘛”
她见气氛缓和,便又笑着接上前话,语气更加谨慎。
“也是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太太的一点心意。他们见侯爷您年轻有为,如今身居高位,府里却还没个知冷知热的正经夫人主持中馈,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心疼。”
“我们府上几位姑娘,虽说不敢说国色天香,却也都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尤其是三姑娘探春,模样品格都是一等一的,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秦易的脸色,见其依旧淡漠,心中不由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的意思呢,是觉得若侯爷不嫌弃,咱们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秦易。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
秦易早就料到贾府可能会有此一招,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想用姻亲关系来捆绑他?
真是打得好算盘。
他抬起眼,看向紧张期待的王熙凤,忽然淡淡一笑。
这一笑,却让王熙凤心里更没底了。
“琏二奶奶,以及府上老太太、老爷太太的好意,本侯心领了。”
秦易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贵府千金,金尊玉贵,本侯早有耳闻,自是极好的。”
王熙凤心中一喜,以为有戏。
却听秦易话锋一转:“只是……正妻之位,关乎宗族传承,非比寻常。”
“不瞒二奶奶,日前陛下召见时,曾问及本侯家事,言语间似有亲自为本侯指婚之意。圣意难测,天恩浩荡,在陛下未有明旨之前,本侯实在不敢擅自议定婚事,以免辜负圣恩。”
“还请琏二奶奶回去,转告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太太,他们的美意,本侯只能暂且愧领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没有直接打贾府的脸,拒绝了联姻提议,又巧妙地将理由推给了皇帝。
陛下可能要给我指婚,所以我不能自己先定下。
这既彰显了圣眷,又让贾府无话可说。
难道还能去跟皇帝抢着指婚不成?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彻底凉了半截。
她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这是委婉的拒绝?
而且是用一个他们根本无法质疑和反驳的理由!
皇帝指婚?
这可能性当然有!
以秦易如今的圣眷,皇帝想用婚姻来进一步笼络他,再正常不过。
秦易这话,九成是真的,哪怕只有一成可能,贾府也不敢去赌。
“原、原来如此……”
王熙凤勉强维持着笑容,声音都有些发干。
“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竟不知陛下已有此意……那、那自然是陛下的意思最重要。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了。”
她心里把秦易骂了千百遍,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琏二奶奶言重了。”秦易神色依旧平淡。
“待日后陛下若有旨意,本侯再请老太太和诸位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
王熙凤如坐针毡,再也待不下去,又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起身告辞了。
看着王熙凤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易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想用婚姻来捆绑他?
贾府还不够格。
至于皇帝指婚……
他确实在陛下言语中感受到过这方面的意思。
虽然未曾明说,但此刻拿来当挡箭牌,正好合适。
打发了贾府,秦易收敛心神,开始处理公务。
如今京营初定,但更大的风波,恐怕还在后头。
那些被他动了奶酪的旧勋,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如他所料,此刻的皇宫御书房内,雍和帝正看着一份密奏,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哦?贾家竟然想跟秦易联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雍和帝轻笑一声,将密奏放下。
他对京中各大府邸的动向,自是了如指掌。
戴权在一旁躬身笑道:“可不是嘛,不过镇北侯倒是识趣,直接回绝了,说是要等陛下您的意思呢。”
秦易回绝贾府的话,很快也传到了雍和帝耳中。
雍和帝满意地点点头。
“秦遇之是个懂分寸的。他的婚事,朕确实该好好思量思量。”
他手指敲着龙案,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秦易这柄利剑,他要用得好,也要握得牢。
婚姻,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纽带。
只是,该选哪一家,才能既施恩于秦易,又能更好地让他为自己所用,同时不至于让其势力膨胀到难以控制呢?
这需要仔细权衡。
帝心, 难测。